“这是件古怪的事。”
他眯起眼,“究竟是公主看得太透,还是良善到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原谅?到底要如何,公主才会对一个人产生恨意?”
这种被一点一点试探的感觉让燕潮见很不适,他肯定有什么目的,但说的话又让人太捉摸不透,“你的正事就是这个?”她冷道:“既然说完了那就请回吧。”
说罢转身,容理却不打算放她走,身形一闪,移至她身前,一拽她的袖角,将她整个人拉近自己。
燕潮见早有提防,倏地顿住脚步往后退,谁知容理见状干脆欺身靠向她,身后就是拱桥阑干,她的后腰抵在上边,几乎快要躺倒下去,容理就这么站在她身前一步的位置,躬身,凑近她,靠得很近很近,连他瞳孔中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楚。
月辉洒在他眉眼间,投下了细碎的阴影,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若非他眸中闪烁着的玩味不像假的,他接下来就是拔刀杀了她也不奇怪。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任何人的命令来见公主的。”他道,“我只是很好奇,公主对人产生恨意时,会是怎样一番神情。”
“一定比你如今苟延残喘的模样好看多了。”
燕潮见拧着唇角,手扶住身下的拱桥阑干,若不这样她会失衡跌进水里,“…你也很奇怪。”她面色不见慌张,静静的,“常人都会希望别人喜欢自己,起码,不会希望有人恨自己。”
容理笑着,几乎压在她的身上,“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公主。”
“爱慕你的人会对你兵刃相对吗?会想杀你吗?会因为对你无可奈何而咬牙切齿吗?”若忽视内容,他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对情人的低语,“不会的,所以喜欢一点用都没有,比起喜欢,我更希望公主能恨我。”
“……我要做什么,你才会恨我?”
他说的话在世人看来无异是异常的,可从容理本人嘴里说出来却又无比自然,自然到像是在说什么缠绵的情话。
燕潮见终于意识到和这个人再说也是徒劳,手一撑,直起身,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
她这个动作太突然,用上了蛮横的力气,容理被她逼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她仰视着他,可却居高临下,威严的,冰冷的,“我如今要做的事太多,没空恨你,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最好别来挡我的路。”
她眼底带上了怒容,这是警告,因为她隐隐察觉到容理想做什么了。
随后一松,倏地放开手,越过他径自离去,再没有回头。
容理立在花苑里,看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门后,方才嘴角一咧,笑出声来,小小的花苑里回荡着他悠扬的笑声。
他笑得没了力气,半倚在阑干上,渐渐的,微眯的眸中透出了冷戾,“公主越这么说,我就越想试试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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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洵打算离开阴家时,被阴十七娘找到了。
她似乎找了他很久,一张白净的脸都透着红霞,“容三郎君……你方才去哪儿来,我找了你好久。”
容洵瞥她一眼,“我得走了。”
刚要转身,就又急急被她叫住:“我……我们之后还能见面吗?”
容洵停了停,几近漠然地回眸看着她,看着少女微微颤动的眸光,有些胆怯的视线,可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渴望与急切。
“还会再见的。”他轻轻说着,冲她挑起嘴角,露出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
可这样的笑容于她而言似乎有着魔力,阴十七娘脸又红上了一层,“……我等着你,容三郎。”
等着他。
容洵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半掩了眸。
若她也能说一声等他就好了。
容洵是独自一人来的阴家,走时也是一个人。他哪儿也没去,径自回了容府。
一进到正院,院子里的氛围就变了,这个院子没有半个下人,死寂得很不寻常,连风声、落叶声连同着脚步声都变得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