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容洵习惯了。
他轻车熟路迈上层层石阶,掀开门帘,进到里边。
都没有抬头看案后坐着的人,便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然后俯下身,以头点地,乌发散落了一肩,他仿若未觉,只是蜷缩着身体,以一个最恭敬、最服从,没有任何尊严可见的姿态跪在那人面前。
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父亲。”
他静静地唤道。
那人抬眼看他,很快又收回视线,“在赐婚的旨意到之前,不要出府了。”
容洵知道,他不信任他,如今不给自己喂药,也只是碍于那道赐婚的旨意。
他的额头贴地,几乎亲吻着冰冷的青石地砖,垂垂眼,机械而没有感情地回答:“是。”
夜色渐深时,容理迈进了府门,他后脚还在门槛之外,右手倏地就拔出刀挡下了从暗处袭来的冰冷刀光。
“你就这么和自己的兄长打招呼?”他抬眼看着容洵。
二人的刀刃撞在一起,滋滋生出了火花,容洵的手很用力,白皙的皮肤下暴起了青筋,“你去了她那儿?”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容理没肯定也没否定,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两刀了。”
说罢他忽然松手,竟撤刀往旁一闪,避开了容洵的刀势,他在他身后,握紧刀柄,斜着刀锋,以闪电般地狠厉的势头朝他劈去。
这个动作很快,快到容洵连转身的动作都还没有完成,他一颦眉,竟干脆拿上臂的背侧接下了这一刀,扑哧一声,鲜血如柱的飞射溅出,砸落在了地上,容理的衣衫上,容洵面色白了白,神情仍旧冷若寒霜,“离她远点。”
“这可由不得你,容三。”容理没拔刀,“若不是你失了二皇子的信任,这差事又怎会轮到我?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废物,废物到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
“若是我,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卸她手脚也好,挖她心肺也罢,我什么都能做。”
“容洵,你还是不够狠,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你自己。所以直到如今,你都没法救她,只能被困在这里,听命于人。”
他笑起来,“我说错了?”
容洵的唇角颤了颤,眸光变得更低沉了。
见他不答话,容理眼皮都没抬一下,倏地抽回刀,看也不看啪嗒啪嗒砸落在地上的大片鲜血,“若不是阿耶有令,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你,容家不需要废物。”
他说完,短刀入鞘,径自离去。
容洵立在院中,淡漠地望着渗出鲜血,露出模糊血肉的伤口,许是因为太痛,他轻咳了两声,面上却不见动容。
圣人要扶二皇子起势,用的刀,是容理。
究竟要做什么,只有容理自己清楚。
他今晚会去见她,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
思及此,容洵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了北方,被黑夜遮掩的那个方向,是皇城所在。
“很遗憾,容理,你说错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的确没法对她狠心,但对我自己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