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见这时才隐隐记忆起来,在她离开皇都去江南之前,从容理手里换回那张绢纸时,他是说过一句“公主,等我来见你”。
……倒是说话算话。
燕潮见自然不信他会毫无目的的来找自己,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且不提,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来做什么?”她语气不善。
“我不是说了吗?是来见公主的。”容理对她戒备的神情熟视无睹,“公主,过来。”慢条斯理勾勾手唤她。
燕潮见没动。
“公主不来,那我就过去咯?”
她咂舌一声,只得拿起一边的披帛披在肩上,推门出去。
夜里的花苑很冷很静,除了四下灯罩中的烛火光线和当空皓月就再无旁的东西能照亮身周,太暗了些。
燕潮见才刚迈上小石拱桥,容理就长手一捞,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几步,不过被燕潮见一把打开了,“有什么事直说,少动手动脚的。”
她的声音很冷,可惜容理不为所动,不仅如此还哈哈笑了两声,不过也没再伸手碰她。
“公主白日是不是去过阴家?如何?容洵的那位未婚妻子。”他仿若闲聊地问。
“不如何,与我无关,你来如果只是说这个那就请回吧。”
说罢她转身要走,容理这回终于拉住了她掩在袖中的手,十指笼络着她,容理的手和容洵的有些不一样,更加硬实,且冰冷,“别这么冷淡嘛,大家在聊正事前不都要扯几句闲话的?倒没想到公主对我阿弟的婚事这般漠不关心。”
他说完就被燕潮见侧眸冷冷瞥了一眼,顺便手也被甩了开,只得道:“好好,我这就说正事。”
他的手收回去,转而摩挲起挂在胸前的玉坠子,跟着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公主并不在我执行命令的范围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来找公主,只是因为我想见公主,想和公主说说话。”他笑着眯起眼,“仅此而已,没有别的目的。”
她信了才是有鬼。
“我看着公主不惜扮成宫婢也要偷溜出宫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容理低喃道:“……公主就不恨吗?”
燕潮见不解其意。
他自顾自顾地说:“我知道很多事,比容洵知道的多多了。他没法感觉到的,我却可以。包括已故皇后对公主做的事,龙椅上那位对公主做的事,他们逼迫你,操控你,试探你,却还要时刻准备杀了你……若换做是我,我会把他们统统碎尸万段。”
他说这话时除了嘴角一抹微凉的笑意,再无别的表情,分明是圣人的手里的刀,却肆无忌惮地说着“碎尸万段”,他的神情是认真的,没有在说笑。
燕潮见想起容洵曾经说过,容理已经停药好多年,他听容家的命令,是他的兴趣,是他本就想这么做,和服从,和任何与忠诚相关的词都没有关系。
所以他才能这般散漫从容地笑着。
“我恨过,但恨也没用了。”
她淡道:“恨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用,恨一个本就无心之人又有什么用。”
比起恨他们,她更想让燕景笙平安,让他不再仰仗他人鼻息,让他活得更无忧无虑些。
可这些到了如今都还只是奢望。
容理静静注视着燕潮见的神情,抚了抚自己的下颌,“公主太奇怪了。”
他说出了结论。
“你分明知道我对容洵做过什么,他如今的所有痛苦基本都来源于我,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但,你似乎也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