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棘犹可雕,愿得朕与文武百官,再复得取信于千万大唐子民!”
两日之内,与异骨案、僵血案、鳞症案相干之已知事项,皆以圣人亲自记述之公文,发至除偏处外的大唐疆域内各地。
虽其中与皇家、朝臣多有关联的内容,几经修改、确认,才最终选定一样使观得公文之人,尽然知晓眼下近来数月无论东都、长安,还是零散于大唐国中各处之异骨、僵血、鳞症异相,是为何故,又不尽将这些异相全然归咎于圣人、皇家、朝廷的不作为上。
且之外,还有一样足以使所有人信服之解释——眼下全数乱象、异相、怪症、灾祸,皆由一处而来,所谓“罪魁祸首”——是为曾篡唐代之以武周之武后。
只要将所有加之于万民、千军、百官之惨状,尽数归拢至早就已然薨逝之武后身上,许多事由便不得使其一众太过怪罪现状,反生出于说来全然不相干之武后之恨意来。
但如此终算得是一件得成之事,由已死之人替罪,代为受所有人指摘、谴责,终好过这般鱼怪肆虐之时,再由民间生出其他乱事——无论民祸,还是战乱,但凡得以生出,则将使境况更为难测。
正是于此多有顾虑,圣人才照真人所言,又于公文中,再加上了许多犹如罪己诏般的文句。
但公文终只是纸上空谈,见之,虽心绪得以平复些许,但终难止住心中恐慌,更不得切
实一解鳞症、鱼怪仍大量于城中各处之现状。
故而不足几个时辰,公文可带来的安平,便再度被趴伏着身躯,于四处移动、低吼的鱼怪吓入各自屋内。
此番情状,却为雍王事先预想到,他向圣人进言,就算将公文张贴出去后,还须吩咐于各坊中的兵士,将公文其上所书文句,反复诵读,尽可能致更多人知晓有此一文。
听得此文者,大多只以“朝廷又降无用之事于面前”而论,转而各自保命去了,但却又有人将此文此言听了进去。
就如异骨案时,死于非命、不知所踪、甚尸首无存者之亲族,这时便知其家人因何而死,而又究竟魂归于何处;就如猜测自身或得有怪状,却不知其状对应何样异症者,终而知晓自身所患怪病是被称作为“僵血”;就如长时困惑于缘何世间竟有鱼怪那般骇人之物者,终而认清,世间存有此物,并非因世间自有万种怪奇,而是人祸所致。
无论此众人之中何一种,听得公文之后,便只想向官府、朝廷、圣人,求得一样解释——纵武后行那般有违天理人道之事,然终将是过去;然眼下听闻日蚀之日,武后或将再复现于世中,如此造恶之人再现,无论自身,还是已然化作尘土之家人、族人,所受之惊怕、屈辱乃至全然不可记述、那般重大之折损,终须由获复生之武后,详为所述一番,并同而今此一位圣人
般,好生当众行一番罪己。
如此一篇公文,似此一众早早便已丧失大部求生、存活意志之人,正好得以此劝慰自身,仍有当存于世中之必要之物。
此为一众,之外还有另一众——如源阳、源协、源乾煜、雍王、敬诚,其一众曾那般苦于所作所为,以及所欲所想皆只能于暗中,却事事种种又是与各项异症、异案皆有关联,每逢为人问及,唯有一笑而过,而每逢于何一处做错,深深自责之余,满腔欲倾诉之念头、之事却无人可诉说,除少数几人外,再无一人于自身有何理解。
便是偏偏似已完全释然、专注于最终一步欲将全数与鳞症、鱼怪之事尽而得解时,这封圣人亲述的公文即至。
非要说于此无感,实为自欺欺人,无论地宫、秘所,还是武后欲借邪法转世长生,他一众本就以当将其公之于众为期冀,只是人命当下,无人愿对圣人再言一句多余,故而公文达至时,他一众对圣人忽而甚有更多改观。
前一阵心生这般改观,便是在此前不久,真人代为传达,将武后与圣人之间的一些往事,全然转述之时。
既圣人愿屈尊以“朽棘不雕”作比,本就承有皇命,且日夜为解鱼怪、鳞症,几近不眠不休的源阳、源协,栽种定魂草时,更显有了底气。
然底气终归仅为底气,有了底气也不得将定魂草速速种出来,可就算只是多了些心中慰藉,
也好过默默然只埋头做事,而所做之事处处又因其中所涉太多,不得自任何一处获得支援。
两人这时以土栽培定魂草,皆多有了些劲头,“任谁亦思不及,此物竟赶不上那日蚀降下。”
院内为种定魂草,连那剑南道的锦竹都已尽数移栽至别处,独留了那一汪锦鲤池子,在两人卧房外,辟出了一片三丈见方、专为定魂草留的空地。
后厚厚铺上一层翠峰山取来的泥土,埋入秘所之中留下的种子后,再厚铺一层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