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开始看四弟不顺眼呢?
第二年二哥被部下披上黄袍,拥上皇位;第三年太后薨逝,因前朝亡于幼主之手,临终劝二哥传位弟弟,莫传幼主。
二哥应了,他自然是窃喜的。
他们兄弟打下的江山,自是他们兄弟才能看顾得更好。
或许因这样的念头,渐渐地,他看着那江山百姓,那文武士庶,所思所想所念,与往昔总有些不一样。
他自己未曾察觉,但二哥必定察觉了。
后来,他纳个美人也被训斥,奴仆取些木料也被责备……
他入宫的时候越来越少,倒是四弟常被召入宫中叙些家常,聊些时政。
那个雪夜,斧光烛影,他狼狈而去;
但第二日,到底是他继统承祧,嗣神器,宁万邦……
笑到最后的终是他。
但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若他不曾翻转生死荣衰,坐到那个位置的人,会是四弟,还是二哥的那两个皇子?
都可能吧?
太后去世时,二哥的孩子诚然年幼;但十五年后,俩侄儿早已
长大成人,年长的那个只比四弟小了四岁。
四弟和两个侄儿,终究成了横亘于他心间的三根刺。
既是刺,哪忍得住将其一一拔出?
于是,一个侄儿自刎了,一个侄儿病死了,还有个四弟……
他舍不得,却忽然想着,当初十二岁的四弟被逼急时,能持刀连斩两名追兵,如今三十多岁,被逼急时会做出什么来?
他终究跟四弟说,如此刚愎歹毒,京师容不得你。你去房州吧!
四弟踉跄而去,一路苦涩地重复着三哥对他的评价。
刚愎歹毒……
呵!
四弟彼时猜到他再也回不来吧?
他自己也清楚,他没打算让四弟回来。
可当四弟和四弟妹的死讯传来,他还是摧肝裂胆般痛楚。
连着很多个夜晚,他都梦到了十二岁的四弟,拖着满身的伤,捧着沾血的药瓶、沾血的食物,犹如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小心翼翼送到他的面前。
那时,二十岁的他,血也是热的,心也是烫的,看着幼弟也是满怀的爱惜和感动。
后来,他为这江山开谏诤之路,拔茂异之材,宵衣旰食,焦思劳神,付出满腔热血,心便慢慢地冷了,硬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手足相残,每每都跟自己说,都是因为弟弟不听话,弟弟气性大,他并没想着要弟弟的命。
可近来楚王的秘密撕开,寿王又险些遇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手足相残。
然后,他又想起了四弟,想起倔强高傲的四弟妹,
还有那个恶日出生却聪敏娇美如小仙女般的小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