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离去,官家才向韩知院、沈惟清道:“惟清那里,便按先前说的办吧。审刑院的事先放一放,让惟清协助寿王将郊祭之事办妥再说。”
他顿了下,声音低沉下去,“九年前的事,朕不希望再次发生。”
韩知院、沈惟清齐齐应了,告退而去。
阿榆才知官家这是跟韩知院借调了沈惟清,希望他能保护寿王,相助寿王顺利完成此次郊祭。
只是此事说了一半,那边安泰拉了高御史告御状来了。
这些自然与她这小厨娘无关的。
于是,见沈惟清等人离去,她行了一礼,欲随二人一同离开。
她自觉无甚存在感,该办的事办完了,悄无声息离开才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但官家偏注意到了她,偏唤道:“阿榆,你且留下。”
阿榆无奈,只得顿身,“陛下还有何吩咐?”
官家打量着她,沉吟着问:“你也叫阿榆?是瑾瑜之瑜,还是草木之榆?”
阿榆垂目道:“陛下,民女命若草芥,自然是草木之榆。”
官家道:“胡说,苏中丞之女,怎会命若草芥?”
想来被高御史坦然认错的胸襟所感染,他默了片刻,说道:“当日季成之事,朕也有些负气了。朕会追谥其为文思公,命州府为其修葺坟墓。待沈惟清服满,你便以苏家女名义,与他成亲吧!”
“苏、苏家女啊……”
阿榆顿在那里,眼眶微红,定定地看着官家。
无法否认,官家其实是个细致
仁恕之人。
他看出阿榆与沈惟清有情,但并未赶在沈纶去世前成亲,猜着或是因为阿榆身世遭遇的缘故,想起苏中丞的耿介无私,便觉还是成全二人才好。
此时官家见阿榆眼底有晶莹之色,也不怪她无礼,温和说道:“裴校尉那边,你不用忧心。苏中丞身后无嗣,苏家断无将独女更名改姓之理。”
阿榆不答,依然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退出文德殿。
官家看她离去,向王季丰道:“季丰,你看她,像不是像当初四弟家那小瑜儿?”
王季丰道:“小的瞧着,那眉眼的确有些像。哎,小的记得,魏王那幼女,还是官家给取的名字呢!”
官家道:“小女孩儿总要娇弱些。当初打发四弟他们去房州时,我本想着将小瑜儿留下来。后来想着,四弟必定不舍,四弟妹那性子,不知会怎样猜忌于我。谁知那孩子居然没能熬到房州。哎,吾家瑾瑜啊,多聪明一孩子!”
王季丰瞅官家一眼,诚恳地说道:“官家是厚道人,才将这些事记在心上。依小人看,这小娘子呀,就是太聪明了,才遭了天嫉,早早收走了她。”
官家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下方空荡荡的大殿。
当初,就在这福宁殿,四弟问他这个三哥,放眼这邦国天下,可以他与妻小容身之地?
彼时他心底也曾柔软了一瞬,想起当年太祖起事,他与四弟被追兵逼入山野。重伤之余,他让
十二岁的四弟先走,四弟果然听话地走了。
当时他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难受,只默然想着,四弟如此知趣,应该能在那乱世活得长久些吧?
然而都没半个时辰,四弟就回来了,浑身是血,却带回了药和食物。
年少文弱的四弟打劫了落单的追兵,取走了追兵的性命,拿到了能救三哥的伤药和食物。
当时他抱着四弟就掉了泪,发誓一定会好好看顾这个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