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便惨白着脸笑起来,“但先帝那两位皇子死了,后来魏王也死了。这皇位,自然只能传给官家的皇子们。”
三个最可能的皇位继承人都年轻夭逝,即便不知病因,谁不暗生猜疑?
沈纶面色更加沧桑,瘦干的脸上皱纹在颤抖,说道:“官家要将魏王议罪之际,我等都努力过。
议罪的诏书到了政事堂,我拖延着不肯用相印,许久不曾下发;其他人也上谏言的上谏言,面君的面君,请求官家细查魏王之事……
后来,林尚书被贬,曹副使远驻,苏中丞至死都在写着奏章……”
朝臣们眼不瞎,且多有跟随先帝一路闯荡过来的,在先帝两位皇子夭逝后,哪个不是心知肚明?故而官家向魏王发难之际,部分重臣站了出来。
然后,这些大臣多少都遭了殃。
以苏中丞的官位,可谓天子耳目近臣,但死于任上后,谥号封赏俱无,乃原至本以他为傲的苏家族人,反因他而忐忑,进而敢于毫无顾忌地欺凌
到四房孤儿寡母身上。
沈纶未说他因此付出过什么,但阿榆偏偏打听过,沈纶正是在那几年渐失帝心,且身体急转直下,并于楚王出事那年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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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离开沈纶院子时,廊下鹦鹉正聒噪地叫着:“主人有客,主人有客!”
阿榆也不更佳,只觉头顶的日光晃动着,白花花的,刺痛着经夜未睡的眼,令她眼圈通红,几乎克制不住那即将滚落的泪水。
那个夕阳如血的傍晚,阿娘抱着她,凄凄然地乘着马车远去时,曾不甘地问向阿爹,是不是天底下的人,都已放弃了我们?
阿爹说,不是。
她当时还很小,小到听不出阿爹这句“不是”里的悲痛和无助。
原来,真的有人在意他们,并为此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
罗金缕带着苏四郎的灵柩,在途中遇到他们,是巧合,又不能算巧合。
苏四郎死前还在想着解救他们,却没能成功。
他的谏言触怒君心,最后凄惶归葬的遗孀,遇到了被逐出京的他们。
她原来恨极了苏家那些翻脸无情的人,此时忽然不恨了。
苏家的确是因为她的父母,才失去了整个家族的顶梁柱,走向颓废没落。
被连累的,还有那些远迁或贬谪的官员,以及屋内这个总是笑哈哈乐观待人的老人。
阿榆屈了身,郑重地老相公的方向深深行下一礼,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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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那毒虫留在三端院,阿榆、安拂风都留在了沈府,钱界
、王四从开封府归来后,也暂时留在沈府外围帮忙,以防某些人狗急跳墙,算计到沈府来。
沈府宰相门第,屡出显宦,守卫众多,又在天子脚下,他们并不担心出现秦家那等山匪灭门之事,但混些高手或闲杂人等进来使坏,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桩,阿榆在这里,凌岳必定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