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他几乎没怎么吃喝,一群太监宫女跪在他的床前,声音哀戚,
“广安王,您多多少少吃点啊。”
容玉麻木地坐了起来,吃了那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碗羹,太监们欣喜一片,小心翼翼收了碗去,容玉接着躺了下去,再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活着,仅是活着而已。
夜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声沉重的钟声猝然传来。
容玉被惊醒了,他坐了起来,却看见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们都跪了下去,宫殿里立时一片哀戚,低泣声此起彼伏。
咚……咚……咚……
钟声深沉浑厚,响了九九八十一声才停歇下来,汐月宫内更是陷入了一片悲哀的海洋。
玄宗驾崩了。
这位幼时不得圣宠,成年却意外被外戚推上皇位,傀儡多年,最终通过雷凌铁腕掌控朝局的英明帝皇落下了帷幕。
容玉在那片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终于找到了哭的借口,泪流满面。
万剑穿心,烈火焚身。
人世间之至痛,不过如此。
朝元廿五年春末,玄宗驾崩。
五月,太子重瑞登基,改国号汇通,于太元殿举行登基大典,接受群臣拜贺。
皇帝年幼,尊先帝懿旨,太傅林酺、平阳侯宋俨明监国,汇通元年自此伊始。
同年,闽越国叛乱,又逢江南绝收,流民作乱。北部倭夷虎视眈眈,伺机南下。新帝登基,朝中人事更迭频频,更有许多小道消息蛰伏着四处流动,一时间朝廷风雨飘摇。
暴雨已经接连下了三日,护城河已是涨满了水,低洼处已被尽数淹没,阴霾笼罩京城上空。
夜,林府。
屋内,一灯如豆。
林酺林老太傅站在窗边,他摸着发白的胡须,愁眉不展。
黑沉沉的天空似乎一个倒扣的大碗,尽情地往人间倾泻所有。大雨将院内的芭蕉压得极低,有的不堪重负,直接折断,横陈地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出去不少。
林酺见之,心有所感,眉头更是紧皱了几分。
他的目光远远地望向了不远处的院门,像是随了他的心意似得,门口吱呀一声,一青衫人撑着一把伞匆匆往里面进来了。
雨势太大,反溅起来的雨水已经将他的衣摆弄湿,氤氲而上,半个身子都浸透了。
林酺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崇墨,你可辛苦了。”
来者便是容长风,他浑身狼狈,但面上依旧端方,与林老太傅作了个揖,屋里的小厮们替他接了伞,又递上干帕子,等容长风稍稍拾掇,很快恢复了往日翩翩模样。
“老师叫在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容长风经由宋俨明推介,刚入内阁,亦甚得林酺提携,他也一贯对之敬爱有加,二人私下以师生称呼,自不比他人。
太傅府上的下人们一贯有眼力见,当即纷纷退了下去,等门关上,林酺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崇墨,此回唤你过来,是因老朽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一向从容的林老太傅难得露出如此困苦神色,容长风心下自是一惊,连忙拜首,
“不知老师要说什么。”
“你可知广安王?”林酺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