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清?奉清?”顾芝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啊?”会过神来,收回目光,她弯起嘴角自嘲地笑。
顾芝兰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奉清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她不知道顾芝兰是否听说她的事,毕竟这在整个南屿已经是人们唏嘘感叹的饭后谈资了,却见她这样关切地介绍池律的功绩,一时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都不重要了,她不会在乎了,也不会再与他有丝毫的瓜葛。
顾芝兰将信将疑地跟着她往回走,弯唇笑着开口,“要去新建好的村里看看吗?三月过去了,或许贫瘠之地也变成了桃源也未可知。”
奉清抿着唇角,不发一言,指甲掐着手心,好似不会痛。她穿着一件黑色挡风衣,深色牛仔裤,配着运动鞋,装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浑身透出来的仍是那种清冷傲骨的气息。
顾芝兰静静地看着她,她好像更瘦了,锁骨深凹,脸色苍白,让人忍不住怜爱,忍不住心疼。
“你和池律的事我听说了。”顾芝兰突然提起来,她抬眼望了望青山,低低开口:“早日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他有很多面,像个疯子一样,你和他在一起会有危险,不,他就是危险本身。”她好像自言自语,言语都轻下来:“现在这么早撕破脸,也未尝不是你的幸运。”
碎石堵路,硌着脚,奉清愈听愈觉得好笑,心上裂了缝,冷风呼啦啦地吹,她被冻得像个傻逼。她爱的不是真的他,只是他伪装给她看的一面,不是么?
“哈哈。”奉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着顾芝兰,看着她瘦削的颧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狠话,不知说给谁听:“我奉清,不需要你们一个一个来教我怎么做,其次,我和他永远不可能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他变态还是危险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反问倒是呛得顾芝兰说不出话来。她支吾半晌,轻轻叹了一句:“也好。”
奉清低头翻开背包,拿出那张银行卡,她递给顾芝兰,平静开口:“他的钱,都捐了吧。”
顾芝兰抬头看她,神色里有不解,“你把他的钱也捐了,就真的什么也没得到了,值得吗?”
微微笑,奉清把卡塞到她手里,报了密码。
有花瓣从树枝上飘落,鹅黄色轻纱似的,在空中辗转,像一艘小船,最后停泊在她的衣襟。
她转身往来时的小路里走,密林深重,树影绰绰,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顾芝兰握着手里的磁卡,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蓝色纯粹得要掐出水来,蓝色,是她喜欢的颜色。
天空边缘的空白探出了一株开得正盛的黄色木香花,花瓣随风还在飘落,而她,只是带走了其中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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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酒吧。
奉清最近很喜欢这里,店里装修风格非常简洁,纯粹的黑白色,桌角墙头挂灯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几何图形沉默而规矩地堆叠,处处蕴含信息,却又处处是空白。
这让她联想到太空,都是一种广袤而包容一切的空,入眼搜寻不到信息,闭眼却又处处见细节。这也会让她想到人类经历一系列科技革命之后又重归简洁的本质,这种简洁很难得,与人类本核受精卵与精子的结合简单至复杂,复杂至简单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她来这里却不是为学术探讨与解放思想,而是为了缓解人类最原始的情绪发泄。这些天她压抑着一颗心,生活也压着她,将她的头按到泥土里,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来这里喝酒,经济拮据,她只点最便宜的啤酒,酒精度数不高,她喝两瓶才会有醉醺的感觉,喝完酒后手指会不自觉地在墙上写化学公式,写着写着就没出息地哭出来。
为什么她现在好像看不见未来,她的人生真的就这样被池律给绊倒了么?
她记得是从七月初五那天开始,注意到酒吧吧台的调酒师的。他在夏日里还穿着长袖,是很深的藏蓝色,脖子上戴了根银色的项链,模样年轻,像个大学生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不笑的时候眉目又像郁结于心,很吸引人。
常常有女生来酒吧只是为了看他,她们点酒,白皙的手臂攀附在吧台上,和他聊天。
他轻易的一举一动就很容易逗得那些小姑娘红了脸,但却一直举止有度,绅士而礼貌。奉清看着他,莫名便想到了八面玲珑这个词。
一瓶啤酒见了底,奉清一手轻撑着头,手指在桌面上画有机分子结构式,画到苯环,她很低地笑了一声,是自嘲。自己现在这样,好像一个废物啊。
调酒师端着一杯蓝色鸡尾酒走近,他递给她,声音低哑好听:“赵皓枫,交个朋友?”
奉清微眯着眼,抬头看他,看着他的下颌,与她的方位成四十五度角,光影都恰到好处,均匀地涂抹着他的面容,真的是很帅的一张脸。
他淡淡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阳光干净,好年轻啊。
撩了撩眼皮,一手撑着下巴,奉清看着他手里的鸡尾酒,许是酒精有些上头了,开了玩笑:“能请我一直喝酒吗?”
赵皓枫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扬着唇角笑:“当然。”他捏着酒杯的杯沿,推到她面前,眼含着笑意,介绍:“蓝色人鱼姬,你应该很喜欢。”
目光落在浮着碎冰的酒面,气泡升腾,在冰蓝色的水面一点一点炸裂开来。她轻轻开口:“这是碳酸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