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清手指触着那行铅字,几不可察地颤抖,档案下面附上了几报纸上剪贴下来的现场照片。
尸身分离,人成了一滩烂泥,虽然是黑白色,却也能感觉到那种血腥。
而当时法院关于这起交通事故的判决是货车司机无罪,因为有监控表明,是死者擅自闯红灯的。
后面有死者妻子的口述:“我丈夫他当天有些头痛,吃了几片安他非命,具体是几片我没看清,当时他嘴里念叨着一定要去找文启公司讨个说法让他们偿还那被骗去投资的三百万,我们自己家也是开公司的,小本生意,这我们把所有钱都拿去投资了,结果被骗了,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破产倒闭了,公司里几十号员工也都失业了,没了生计,我们连工资都给不起他们。
那些天老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晚上只能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头疼的老毛病还犯了,一直在吃药。就是六月十三号那天,我就不应该让他出去,不应该让他去找刘航那个人渣,那个骗子!”
……
陈玲毓两手捂着脸大哭起来,崩溃哭诉:“当时,警察通知我们去领尸体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看着他的脸都变形了,全是血,身上很多地方都被轧成了肉酱,我当时没受住,晕了过去。”
“后来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儿子在我旁边,我看着他低着头,那么小的孩子,眼里一点光也没有,他在那站着,安静自闭得像一株照不到阳光的植物。”
“是,我儿子叫池律,他爸被车撞那天,他刚好放学路过,硬生生亲眼在五十米之外看着自己的爸爸被撞成了一摊血泥。”
陈玲毓哭得不成样子,她很瘦,形销骨立,“我儿子才十二岁啊,他就见到了这么残忍的事,你说那个刘航他是人吗?他开了家空壳公司把我们这么多人的希望都毁了,甚至因此害得我丈夫丢了性命。”
卷宗翻到尾,铅字印刷的结尾后面新加了一航很新的注释:
刘航是奉启航的化名,文启公司和文启集团都是他所开。
震惊痛苦与不可置信,奉清一颗心好像被人死死捏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她心疼他,心疼池律,在那么小的时候遭受了这样的苦难。
而叶飞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品了口茶,淡淡地问:“哭了?”
泪水不知觉流了满脸,奉清丢下那分卷宗。
多么深重的罪孽啊,她和池律应该就是有缘无分吧,他该是对她恨之入骨,才能忍耐着和她蹉跎三年光阴,来报复她爸爸也报复她。
她不说话,只是一本一本地继续往后翻卷宗。
后面两本,一本一本将奉启航的罪证收集罗列出来,走私医药器材到缅甸和越南,以积累原始创业基金;如蝗虫过境诱骗村民采矿,大量使用非法黑火药,污染毁坏生态环境后拍拍屁股走人,留得村民痛苦了几十年。
这卷宗里的奉启航和她记忆里的父亲好像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看见父亲出席各种慈善活动,捐款献力,为贫困山区儿童送书送温暖,他从不吝啬,他被称为南屿最成功的企业家和最懂得回报社会的人,曾经是很多人的榜样。
那时候,他父亲教育她,“清清,请记住,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她记住了,也拼了命的努力了,成为了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是呢,原来到头来,教她善良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一个魔鬼。
一手捂着脸,奉清不敢再去看那些字一分一豪。
叶飞却替他整理好了卷宗,他垂眸注视着她,淡淡开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真相吗?”
是的这就是真相。真相就是,从三年前开始,她在南大遇见池律开始,从她喜欢他开始,她就落入了这个圈套。
他带着深藏骨血的仇恨和阴谋接近她,只是为了博取奉启航的信任,他不仅挖出了这些陈年旧账,他还在商场上狠狠地嘲笑了他。
做空股票,让奉氏亏空,甚至不用法院宣判,都已经被定了生死。
奉清能想到,一直以来那么骄傲有为的父亲,进狱前是何等的被折断了骄傲,何等的痛苦绝望。
池律成功了,他是个天生的谋略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叶飞见她不说话,并不罢休,他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去取了样东西回来。
摊开放在奉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