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雪白的天花板,逼仄的病房,以及走廊里行色匆匆的医生病人护士,都无端地给这严肃冷酷的地方增添了一分压抑。
前些天,427的病房前还是门庭若市,大批记者争先前来报道,也有热心群众送礼送水果来表示对他们的不幸遭遇感到难过。
施乌梅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和他丈夫结婚六年,婚前恩爱甜蜜,婚后生活也维持的和谐美满,她以为会这样无波澜地和他过上一辈子,白首相携,还能看花。
可是变故却在一个月内接踵而来,丈夫孙程脑内长了一个小小的肿瘤,需要手术切除,她联系忙乱好久,才预约到了南屿最好的医院和手术医生来进行手术。却没想到,因为仪器故障精度的问题,直接导致了手术失败,他丈夫不幸成了植物人。
还有微茫的希望可能会醒,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醒。
她花好几天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巨大的悲伤袭来时,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镇定,寸步不离地陪在丈夫身边,理智地回答记者问题,收拾材料,向法院提起上诉。
她面前横亘着一座大山,她想要告的是南屿的龙头企业,奉氏。她要一个道歉,一个能安所有人的心的解释和承诺。
就算这生得不到,她也会竭自己所能,不会停止发声。
病房门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毛笔写了“无良奉氏,购入劣质器材,害我丈夫性命”等字样。
奉清站在门,手里提着水果篮,看着那几行字,心下愈发沉痛犹豫起来。
姚霜霜站在一旁,为她鼓气,“清清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奉清点点头,伸手轻轻叩了叩门扉。
很快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谁呀?”
奉清没回答,直至门被打开。
她穿着简单的蓝色长裙,耳钉是细碎的星星钻石,眉目清冷出尘,是漂亮得万里挑一的存在。
施乌梅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她不认识她,见她手里还提着水果篮,问她:“是记者吗?”
奉清摇摇头,答:“我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夫人。”
施乌梅打开了门,对她们道:“那进来吧。”
牵着姚霜霜的手进去,屋内陈设很简单,窗帘是浅绿色的,一盆绿植摆放在窗户边,床单也被换成了浅绿色,板凳和水果盘都无一例外的都是绿色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绿色。
施乌梅为她们端了两把折叠椅出来,摆放在病床旁,病房很小,站三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姑娘们,坐吧。”施乌梅朝她们笑笑,接过来她手中的水果篮整齐地摆放在小木桌上。
她约莫三四十岁,还很年轻,只是脸色因为多日的疲惫忧心显得很憔悴,看上去老了五岁不止。
奉清心里一阵难受,她没坐到椅子上,而是站着走到施乌梅面前,弯腰朝她鞠了一躬,歉疚道:“夫人,对不起。”
施乌梅放水果篮的手一滞,回过神来看着她,眼底温柔平和:“叫我施姐姐就好了。”
奉清不敢看她,也不敢看病床上闭着眼插着氧气管的男人,她轻轻道:“施姐姐,恕我唐突,我今日来是为道歉的,奉氏是家中企业,我是独女,应该担起这份责任,仪器检验出了纰漏,才会导致您丈夫的意外事故,真的很对不起。”她弯了腰,继续诚恳道:“您丈夫日后的医疗费我们都会承担的,此外多余的赔偿我们也一定不会推脱的。”
施乌梅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一手拿着那个水果篮,眉目低敛而冷淡,问她:“你来是想要我撤诉的?”
“不是的夫人,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真的很抱歉,而且法院的庭审你们一定会赢的。”奉清抬眼看着她,眼神真诚。
这次轮到施乌梅怀疑了,“前几天你们奉氏的员工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他们威胁我,让我乖乖撤诉,说他们在法院有人,我无论怎样收集证据都不会赢,怎么现在态度突然好转?”
姚霜霜站在一旁,也帮衬着奉清,笑着道:“施姐姐,您这有所不知了吧,我们前几天是在彻查仪器的具体原因,还没下定论,是公司底下那些人擅作主张这样威胁您的,现在我们董事长独一的女儿都这样来说了道歉,那便必然是真消息能做得了数的消息啦。”
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奉清低低道:“施夫人,过两天我们会在媒体上进行公开道歉,仪器检查出纰漏的原因也已经找到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请放心。”
施乌梅听到这,脸色才缓和下来,“好,那就信你们一次,至于撤诉,我会再考虑的。”
松下一气,奉清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心底愧疚尤甚,她没什么能弥补的,只是在走的时候,偷偷塞给了施乌梅一张卡,认真道:“施姐姐,祝你的丈夫能早日醒来。”
施乌梅看着姑娘认真漂亮的眼睛,心下也动容了些,至少奉氏还不是完全丢失了良心,她点了点头,回了她一个,“好”字。
出了门,连着一整天,来回奔波了四家南屿的医院,她一一去看望那些因为仪器故障而手术失利的病人,道歉赔偿,背着奉启航做了这一切的事。
从最后一家病房出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长长的甬道尽头透出日落的余晖,橘黄色,一大片,好像给墙壁画上了一副油彩画,美得惹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