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待抓出背后的人,就杀了刘斗。”纪逐鸢身上散发着戾气,他看着沈书,眼神渐渐恢复平静,不住深深吸气,好按捺胸臆里燃烧的愤怒。
纪逐鸢让沈书躺下休息片刻,走出去,在船头将手下再叫过来,他已问过了一遍事情经过,此时是问第二遍。确认了,沈书坐的船被凿沉,来的人是要刺杀沈书。但沈书就带了两个身手平平的农民军兵士,又是从运粮的大船上离开才去接头李维昌。
从大船放下的舢板,是最不起眼的小船,不仅仅船小,船上更无半点醒目的标记。
除非有人从舢板放入水时就跟上,否则很难把握动手的时机,更不会在李维昌带人离开后,立刻开始动手。
“一个活口都没剩?”纪逐鸢问。
手下回忆道:“有两个应该跑掉了,主簿自己杀死了几个,来的人不多,不到十个人。”
“离开大船时有人跟着你们?”
手下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留意。
这也情有可原,船上当时乱成一团,事态紧急,没那么多功夫去小心翼翼,周遭又是一片漆黑,唯独大船上的火光能够照见些许视野。纪逐鸢的两个手下也不过是听沈书的命令行事,在刺客动手之前,到底是哪边的人,要做什么,根本分不清楚。
纪逐鸢在船头坐了一会,江风寒冷,远处现出舰群。船再走半日就要入海,避开多暗礁的万里长滩,从黑水洋北上。方国珍的船上配备了大量作战兵器,今夜事发突然,纪逐鸢知道李维昌要来,原就做好了放水的准备,完全没有料到还有另一股人,竟这么巧,就在同一天来偷袭。这也是料定,一旦船入海,再要来抢就没什么好的机会了。
到底是谁?
遥远的天边启明星现出身影,少顷,江面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红光照在沈书苍白的脸上,林丕亦步亦趋从船舱里被人扶出来,额上敷着一方白色的布巾子,双手上来握住沈书,几乎落下泪来。
“万幸!贤弟无事便好。”林丕紧紧拉着沈书的手,高声唤人去叫郎中,先催着给沈书看伤,林丕盯着郎中给沈书换药,又亲自喂沈书吃药吃饭。
纪逐鸢按剑在侧,冷冷看他。
“都不要打扰主簿休息,有什么事下午再说。”林丕朝旁边的文官小吏说,安抚地拍沈书的手背,不无感慨地看着他摇头,“幸好贤弟无事,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朝主公交代。”
“林兄受惊了。”沈书又想起纪逐鸢那番议论,但他觉得,林丕不是担不起事,只不过偌大一个林家,现在都指望他林丕能凭借功劳高升,压在林丕肩上的担子太沉。
林丕摆了摆手:“不耽误你休息。”他的眼睛在人群里找到纪逐鸢,“千户随我来一下。”
吃了药沈书觉得头昏,本想等纪逐鸢进来说会话再睡,实在抵不过困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
沈书再醒来,天已经黑下来,船舱里没有灯亮。他晕头晕脑地起来,把灯点上。
纪逐鸢从外面进来。
“哥。”沈书嗓音发哑。
纪逐鸢拿过沈书的外袍,让他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没有发烧。纪逐鸢明显松了口气。
沈书睡得脸肿了一圈,眼皮也有点睁不开。
“觉得怎么样?”纪逐鸢问,“饿了没?”
经纪逐鸢这么一提醒,沈书确实觉得有点饿,纪逐鸢便出去给他找吃的,让沈书填饱肚子之后,纪逐鸢从窗户探头出去,叫了两个弟兄过来。
“不要让人过来打扰。”说完纪逐鸢把窗户紧闭,到榻上与沈书对坐,抓着沈书的一只手,看他许久。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书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刘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