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的人声倏然安静。
“多谢方大人鼎力相助,京师有难,我诚王部下,不日便启运漕粮进京,救人性命。今晚在我林家老庄吃流水席,款待众位远道而来的弟兄。”
一个家丁捧来木盘,盘中放了一只银光闪闪的酒盏。
林丕举起酒盏。
“这要做什么?大家都没有酒喝,就他自己喝?”纪逐鸢低头在沈书的耳边问。
沈书示意他噤声。
同时,林丕倾过酒盏。
“这一盏酒,偿河神庇佑,弟兄们平安无事抵我嘉兴。”
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
刘斗眯起眼睛,双手交叠,侧过来对沈书说:“好像林家在嘉兴有点家底,贤弟不会被抢了功劳吧?”
沈书笑着看一眼刘斗,没有说话。
林丕经那一声大吼,嗓音带了沙哑,端起第二盏酒,转身面北,恰好一阵猛烈的江风,扬起他的长衫,紧裹着林丕消瘦的身躯,他满脸肃然,举起酒盏。
“第二盏,敬大都亡魂,入土为安。”
林丕手腕翻动,洒酒祭地。
就在这时,许多家丁装扮的人涌上码头。
沈书侧头,略带揶揄地朝纪逐鸢说:“这不来了?”
有人端了酒到沈书、纪逐鸢和刘斗的面前,他们探手各端起一只粗陶碗。酒液清澈,闻起来醇香无比,是好酒,就是兑了水。
“这第三盏,与众位共饮,此去大都,有劳众兄弟们,齐心协力,为救大都百姓,携手并进,不论出身来路,痛饮这一碗。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林丕的话说完,先就仰脖痛饮。
沈书料不到今日有这一出,正要喝酒,纪逐鸢已经喝完他自己的,夺过沈书的酒碗,一口饮下,擦了一下嘴角,斜眼觑他,把酒碗放在地上。
“等有好酒,再让你喝。”纪逐鸢道。
沈书笑了笑,知道是酒兑了水,纪逐鸢不想让他喝。不喝也罢。沈书又小声对纪逐鸢说:“可怜林兄一片心意,你知道何必骨肉亲下面一句是什么?”
纪逐鸢拧眉:“别问我。”
沈书眼里有笑意,没有看纪逐鸢,而是看着不远处的林丕,说:“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也算恰当。”
“哦。”
沈书:“……”
“今日你是彻底让贤给林丕了?”刘斗看沈书没什么反应,想起一件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沈书警告地瞥他一眼。
林丕已经跃下板车,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刘斗的手,亲亲热热地带着他登上早停在街边等待的马车。
这天晚上回到房里,谯楼已经打五更了。沈书吃了不少酒,抱着纪逐鸢的脖子不撒手。
“不洗脸也不洗脚了?”纪逐鸢鼻尖在沈书面上摩擦。
沈书觉得痒,别过脸,仍不松手。
纪逐鸢觉得好笑,咯吱了他两下。
沈书立马像只兔子滚到床里去了,抱紧被子缩成一团。
纪逐鸢便去打水,给沈书擦脸擦脚,解去他的外袍,擦干净他的脖子和胸膛。纪逐鸢低头在沈书的脸颊旁嗅闻,拧干帕子,又擦一遍。最后盆子也不想收拾,扔在一边就钻进被窝抱沈书。
天蒙蒙亮时沈书醒来一次,还困得很,翻个身正打算再睡,听见有人敲门。
“不管。”纪逐鸢按住沈书的后颈脖,试图让沈书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