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跟纪逐鸢躺床上,沈书戳了戳纪逐鸢的胸膛,揶揄他,“你是不是盼望我给你娶个弟媳,黄老先生问你话,你怎么不反对了?”
纪逐鸢顺势把沈书的手按在怀里,没有睁眼,侧过头来亲了沈书两下,方道:“懒得废话,只要我不下聘,他想说想看,让他高兴高兴,快过年了,别逆老人家的意思。”
“唔,说到娶妻,眼前正有一个人选。”
纪逐鸢突然睁开眼,瞪着沈书,不悦道:“谁?”
沈书心里好笑,摸来摸去,只是笑,不说话。一晚上被翻来覆去折腾,纪逐鸢又把沈书按在榻上挠痒,沈书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肯招。天没亮就说府衙里有事,起床就跑了。
年前要把手下的兵拉到城外练四五天,第一天,纪逐鸢心不在焉,让兵们绕山练跑步,睡了一觉起来,觉得沈书多半是诓他,安排手底下的一千人分阵营演习攻寨。
腊月十八一早上,山林里朦朦胧胧响起杂乱的鸟叫,纪逐鸢想起来了,家里还住着个救过沈书一命的王妸,沈书还让周戌五在隆平给王妸物色田地、宅子。这是就要把人养在隆平了?再一想,前两天沈书又提过一次,要给王妸买几间铺面,这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小了吗?
下午纪逐鸢便带兵回城里,交完兵,从营房回去,天都已经黑了,更不见沈书的人影。
“少爷呢?”纪逐鸢衣服没换,脸上到处是灰。
赵林眨了眨眼,手里捧着给纪逐鸢换的干净衣服,答非所问:“大少爷不然洗个澡,这一身味儿呛鼻子。”
纪逐鸢抬脚走了两步,倏然在花架下站定,旋步转过身。
赵林冷不防一头撞在他身上,好险没把衣服掉地上,哎呦地叫唤两声,瞥见纪逐鸢的脸色不好,连忙收声。
“你少爷呢?”看见赵林的眼睛四处瞟,纪逐鸢脸色愈发黑了。
“没、没在家里。”
纪逐鸢唔了声,握住腰刀刀鞘,送到赵林的眼皮底下,说:“不用把刀出鞘,我用刀鞘就能打断人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你信不信?”
赵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出一脑门汗,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人呢?”纪逐鸢眯起眼。
赵林如梦初醒,浑身一抖,连忙回答说:“王妸姑娘摔断了腿,少爷在那边盯着大夫给她接骨。”
“去多久了?”
“有两三个时辰了。”
听了这话,纪逐鸢的脸更黑了。两三个时辰,就算生孩子,婴儿也该呱呱坠地了。于是纪逐鸢按住腰刀,跨出院门,黑灯瞎火地在竹林里一阵风似的走了一截路。
骤然急促的北风扑在脸上,竹叶被吹得沙沙的响。
纪逐鸢停下脚步,略皱起眉,低头看自己按在刀柄上的手。他身上练兵穿的皮甲上都是泥,脚上穿的靴子也沾了黄泥,他的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也是黑的,手指略微摩挲一下,便听见像硬牛皮纸摩擦一般的响声。
竹影后亮着灯,人影婆娑。
纪逐鸢脚朝一旁分,闪进阴影里,侧耳站在窗下。
“这怎么行?我说近来周管家常带我四处走动,平白无故已得了两间铺子,我受之有愧,断然不可再收恩公买的水田。”王妸虽是女子,话语掷地有声,毫无柔弱顺从之意。
“没几个钱,还是我的命不值这几个钱?”沈书眼带笑意。
纪逐鸢将右眼贴到窗缝上,见榻上的王妸一条自膝往下都裸着,下意识后退半步,想到赵林说王妸受伤,再看时留意到沈书手里拿的小瓶,他也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药酒味。
这是还帮忙上了药,揉了脚?
纪逐鸢呼吸略一停滞,听见房间里的沈书说:“天寒,姑娘夜里千万莫要踢被子,药酒若干了,就快歇息。”房中只点了一盏灯,融融黄光里,沈书起身时被王妸抓住衣袖。
王妸迅速松手,低头,嗓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时王妸已用裙子盖到脚背,被子便掖在她的腰间,她的脸酡红一片,连番抬头看沈书,似乎有话难以启齿。
“王姑娘。”沈书笑唤了一声,双眉微扬,“还有何事?”
王妸有许多话难以启齿,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垂下了眼睛,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