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完从库里拨出来的米、面等物,太守府的小吏让刘斗的手下在本儿上记了个名,出得驿馆来,便与沈书分头离去。刘斗站在门上看得清楚,转回来时,同行的几个使者纷纷过来说话。当中有一人曾随方德福来隆平谈判,朝刘斗直言不讳,让他不要小视沈书。
“带队围了方大人的便是这个小子,令使不可掉以轻心。”
刘斗瞥他一眼:“他有那么大胆子?看着不是个鲁莽的人。”
“此人能说会道,大人莫被他外表所欺,不是个好对付的。属下可以性命作保,方大人之死,就是因为中了他的奸计。那日我们在船上,他布置了许多弩手,方大人为了保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这才与他签了那一纸用船文书,主公见了,勃然大怒。方大人早知回庆元后恐怕性命难保,都是为了兄弟们的义气……”
刘斗带来的其他使者闻言忙道:“小人们不怕胁迫,全凭刘大人做主,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跟他们拼了!”
刘斗脸上阴晴不定,他本意是好的,这么叫人当面说穿,一时反倒好像答应赴会是贸贸然做了个不当的决定。刘斗把手一挥,不再说话,直接进了房间。
当日沈书先叫来周戌五,厨娘也在旁,将第二天的菜单定下来。
“我给你写个条子,让人跑腿去周仁家里要两坛好酒,整猪整羊也可让孔管家帮忙,鱼虾我们自己买就是,别的都有。”虽然是自己家里做东,到底眼前有一头肥羊,这刘斗又不是他沈书的客人,也算公事。此举还可以让周仁知道,明天沈书要做东在家宴请庆元来的这群使者,省得以为他光耍嘴皮子不办事。
忙完这事儿,沈书把周戌五送来的地图看了看,那上头圈得有沈书打算要置办的田地。打定主意要走,就得把所有人安顿妥当。
等周戌五出去找了人,再进来的时候,沈书指给他看。
“这三块过两天你带杜陵去看看。”想了想,沈书又说,“他若问起,就说我打算再招佃户,发了洪水,今年怕家里粮库不丰,所以要多弄点儿田。”
“是。”周戌五向来不多话,这正是沈书愿意用他的原因。
吩咐完事,周戌五就该出去了,但他一直站着没动,沈书抬头看他时,周戌五脸上挂着些许为难,小声地说:“那个王妸姑娘,少爷一直说想让她管田地上的事,既然咱们要走……”
“买地的时候你带她去,新买的地记在她的名下。”沈书索性对周戌五说了,“她是个孤女,对我有救命之恩。回应天不能带她,她既然没有家了,就当是给她一个家。你探探她的口气,她若喜欢隆平,你就打听清楚她喜欢什么样子的屋舍,走之前给她买一处安身。”
“是。”
王妸这事儿本不用告诉纪逐鸢,晚上俩人在被窝里抱着睡觉,沈书热醒过来,起来喝了点水。
纪逐鸢向来睡得浅,但沈书在身边,他是不防备的,只是等久了不见他来睡觉,睁眼看到沈书还在喝水,端着个杯子,低头打量他。纪逐鸢掀开被子,他上半身没穿,沈书上来往他怀里钻。
半夜一旦醒透,人是很难入睡的。
沈书东拉西扯地同纪逐鸢说闲话,便把打算让王妸就在隆平安顿下来,自己怎么计划的,都朝纪逐鸢说了。
纪逐鸢手指在他的耳朵里打转,嗯了声。
沈书倒奇怪了,笑了笑。
“笑什么?”纪逐鸢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没,我以为你要酸几句。”纪逐鸢一直就很爱吃醋,不开窍的时候谁要是让沈书唤一声“哥哥”,纪逐鸢脸就要黑。
“习惯了。”纪逐鸢无所谓地说,“反正是我的,这儿,”他手指顺着沈书的脖子往下摸,又亲他的鼻梁和嘴唇,一边说,“这儿,还有这儿,这里,都是我的。”
沈书身上有点发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少顷,抱着纪逐鸢的脖子,顺从地放纪逐鸢巡视他的领地。
翌日一早起来,沈书浑身哪儿都不舒服,骂骂咧咧地把澡洗了,幸而天气好,在门外的小桌上吃完早饭,被阳光晒了一会,沈书心情才好起来。
一大早,炊烟从厨房的院子里漫出来,只要是在沈家,无论哪个角落都能闻见勾人口水的肉香。
沈书出门前还去厨房看了一眼,看到院子里架了三口大锅,厨工说在等太守府送的整羊。沈书又看见地上盆儿里活鱼活虾还在蹦跶,一时生出许多唏嘘。
今天晚上,这些活蹦乱跳的鲜货都要成为他款待庆元使者的盘中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