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这才算知道向来文质彬彬的季孟,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刘大人”态度恶劣是为什么。
“这人油盐不进,不好对付。”季孟担忧地皱着眉。
沈书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用多虑。
因早有准备,昨天来时又遭挡驾,今天来沈书也没打算一定要见到刘大人的金面。穆华林已有复信,大都收到他的信之后,必会有大员来江浙行省斡旋。沈书也不想同方国珍的人闹得太僵,毕竟启运漕粮后,还有不少时候要打交道。
等了许久,驿馆的门左右大开,里头两列兵站着,也都是甲士。
沈书意外地瞥了一眼。
当中三位作文士装束的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礼数周全,脸上虽没什么笑容,说话仍很客气。
“刘斗,奉平章之命,到府谈定漕运大事。”
沈书看他也快四十岁的人了,相貌平平,脸色蜡黄。沈书脸上堆笑,连忙做个团揖,口称:“刘大人客气,上月涨水,水退了要帮百姓修整房屋,有的家里地淹了,大家伙又得忙着重新拨粮种,好赶种第二季稻,实在分身乏术,慢待不周,请各位大人恕罪,恕罪。”
“唉,那有为外客而废本职的道理,沈大人请。”
沈书忙道:“小弟区区一介主簿,不敢称大人,刘大人请,若不嫌弃,唤我一声贤弟便是。”
“贤弟未有字?”
“还未取。”沈书答道。
“贤弟贵人事忙,想是顾不上。”刘斗从善如流,握住沈书的手以示亲切,忽然感到如芒在背,见他身旁的剑客杀气腾腾,刘斗多看了他一眼,奇怪道,“这也是贤弟的护卫?”
“啊,我家里人。”沈书眼神示意纪逐鸢退到后面去。
纪逐鸢只作看不见。
沈书拿他也没办法,只得做个手势,让刘斗跟他先入内谈正事。
>>
刚跟刘斗说了几句,沈书便听出来,刘斗是有备而来,应该知道方德福在他手上吃了大亏,打得一手好太极,无论说什么就用一句“平章有令”挡回来。凡事皆非他的本意,只不过他刘斗位卑言轻,真答应什么也无法兑现。
沈书全程陪着个笑脸,不断称“是”。
刘斗心里也犯嘀咕,将信将疑地打量沈书。
沈书从茶碗边缘抬起眼睛看他,目如星辰,那眼神也是清澈见底,瞧着没有半点坏心思。
“老哥看这样如何?小弟在隆平亦有一间寒舍,什么时候哥哥来我家做客,交个朋友,无关公事。”沈书放下茶碗,看了一圈刘斗带来的人,这些使者穿得还不如周仁的管家,不得不说周仁敛财是有一套。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莫非哥哥还在为小弟没有及时前来拜访生气?”
谈事儿刘斗寸步不让,私情结交却不知如何应对,按说大家都降元,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是应该的,到了他人的地皮上,当然是交朋友比做敌人安全。于情于理,结交沈书这个朋友都不坏。刘斗思来想去,终于点头。
“今天是来不及了,有几样菜若要吃,得一早就去买。明日如何?”沈书敲定了日子,便说好明天让刘斗和他的手下到家里做客,接着又说,“这几位哥哥便服前来就好,太守府这些护卫,待会要回去复命。这么多甲士穿街过巷,敢怕惊扰平民。”
言下之意,沈书带来的这些人是周仁要求的,不是他的本意,他很愿意同刘斗结交。
“那是自然。”刘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