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文澜声泪俱下,她伏在何永诗膝头,脸埋进衣料间,何永诗低下身,旁人拉着她的两只胳膊,仍然阻止不了她贴住文澜的头、背……
大约……这就叫做哭作一团……
人类悲喜可以相通,就这一刻。
……
“我叔叔不会自杀。”在真正的会客厅里,文澜坐在茶几前,面对着穿警服的一男一女。
她眼眶红肿,但眼神清明而坚决。
两位警官程序严谨,不但出示证件,还一再认真宣读未成年问询规则,首先被问讯人是女孩、得在两位问询警中保证其中一名是女性;其次,监护人要陪在侧。
现在情形正是这样,一男一女的两名警察,和陪在旁边的文博延。
文博延挨着文澜坐,不时伸手拍拍女儿膝头,似乎在鼓励。
“事发前两天是我生日前夜,我和霍岩在叔叔那玩好后从永源大厦后门出来,当时我边走路边玩,不小心撞到一名穿连帽卫衣的男性,对方身材一米八五以上,体格健壮,方下巴。”
“你能确定这些数据?”女警方抬眸看她。
“能。”文澜毫不犹豫,她这会儿情绪似乎被按了重新播放键,刚才和何永诗抱头痛哭的一幕不复存在,眼神理智,思维又清晰。
“我学艺术的。对人特征很敏感,以前还在街头专门画路人,在我眼中他们是我的动态模特,眼神凶恶还是善良,皮相过得如意还是不如意都有判断本领。”
“你具体说说……”那女警拿着笔一一记录,“霍岩在事发前两天包括当夜都和你一起行动。你和他的口供互相补充、丰富,对案情帮助很大。但务必真实。”
“我会的。”听到霍岩名字,文澜唇瓣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应付眼前……
这场问询做了四十分钟,文澜不但详细描述嫌疑人,还画出对方被卫衣帽子罩住大半脸的样子。
事后,文博延在花园里问她,凭什么一口咬定对方有嫌疑。
文澜却不发一言。
她整个表情都是木的,除了进门看到何永诗情绪失控,其他时候就像木偶。连文博延的话有时候都听不进,只回答那些她感兴趣的。
夕阳渐渐垂落,父女俩所在的草坪位置颜色开始变成深绿,等夜色下来,这一片草地将变成黑色。
霍家有许多人,事发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治丧委员会的人正在和何永诗沟通丧礼,其实严格来讲霍家现在做主的是霍启源同父异母的妹妹,叫邵晓舞。
刚才就是邵晓舞陪在何永诗身旁,何永诗状态也是木然,似乎悲痛过度,已经失去基本思维。
文澜也痛,痛得病了天,初愈后就成这副麻木状态。
她皮肤苍白,眼眶红肿,露在裙子外面的两臂纤细又薄弱,那两手垂在身侧,自然向内抓起,像在抓着两团空气。
她拒绝和文博延交流,哪怕这个人是她父亲。
文博延问了很多遍,她才哑声回答了一次,“他不会自杀……”
文博延抿了嘴,这显然是他生气才有的动作,接着就抬眸看门口站着的几个人,见没人往这边来打扰,文博延咬着牙劝,“文文呐……你太天真了,你知道全球经济危机有多少人自杀吗?光海市,在你叔叔之前还有一个地产老板跳海身亡。”
文澜流下泪,但是没有声音,她闭上眼。似乎这样就听不到这些与生死相关的事。
文博延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不一会儿,文澜就在他怀里冒出哽咽声,“那个人……我叔叔出事那晚……他出现在围观群众里……”
“这恰好说明他只是路过,是工作或居住在那一片的人。”
“可警方也不能确定叔叔是自杀……”
“好孩子,”文博延低声劝,“这里太多人,但爸爸还是告诉你,你叔叔已经走投无路,永源出现重大投资失误,他负债率百分之百以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个良好企业负债率,比如我们达延只在百分之六十七,你叔叔百分之百以上,叫资不抵债,他总共资产加起来都比不上负债的部分,你说这还能活吗?”
“我不想听这些……”文澜忽然无法克制地哭起来,“真觉得这一辈子完了……”
“不会啊,”文博延眉心紧皱,着急又气愤,“你还有爸爸,怎么能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