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得离他不算很近,主要是怕他不喜欢生人靠近。
皎皎念了一句,越鲥就说:“原来不是越人,怪不得。”
他恍然大悟似的扯了扯嘴角,对上皎皎小心翼翼看来的目光,波澜不惊:“继续念。”
皎皎便开始念,可没念两句又被越鲥打断。
他侧过头,左耳向她,蹙眉:“声音太轻。”
皎皎提高音量,他还是说:“还是轻了。”
皎皎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清,还是故意要作弄她。
可他看着他怏怏的神色,又觉得他似乎没有在骗人,于是只能咬牙提高再度提高音量。
这一日,皎皎给越鲥念了两个时辰的诗。
他听得安静,她念得吃力。
等到她喉咙冒了烟,他终于肯放她离开,并说:“后日继续来。”
皎皎从西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极乐坊内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她来到窈娘的屋里,窈娘一听她说话,人便惊住:“你嗓子怎么了?”
皎皎说是给越鲥念书念的。
窈娘听了皱眉:“他是不是在磋磨你?拿你来出气?”
皎皎回想他听得认真的神态,犹豫道:“好像不是。”
她笑了笑:“或许是我的声音真的太轻了。”
窈娘摸了摸她的头,叹息:“好孩子,让你遭罪了。”
听皎皎说后日还要去替越鲥念书,她又叹口气:“他就是一时的兴致。你暂且忍他几日,过几日他兴致没了就好了。”
想了想,窈娘问皎皎:“他今天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皎皎想起他戴了凤冠又砸掉、涂了口脂又抹去的事情。
这是奇怪的事,她该和窈娘说的。
但皎皎站在原地,还是撒了谎:“没什么别的了。”
为何替他隐瞒,皎皎想,大约是因为花朝节那晚他的泪水。
他的狼狈事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同别人多说这一桩。
窈娘说越鲥过几日就会没了这突然生出的听人念书的兴致,没想到她猜错了,越鲥对听书的兴趣保持了一个多月都不见消沉,隔三差五就对窈娘说他要听人念书。
这么多年来,他威胁窈娘只用一个法子:死。
窈娘最怕他死,国君要她养着越鲥,是要越鲥生不如死,他若真的死了,她是担不起的。
窈娘也不怀疑越鲥是诈她。
她知道他是真的疯子,多年前他第一次威胁她,让她为他准备书画笔墨时,她以为他只是耍耍嘴皮子,根本没放心里去,没想到他当着她的面就摔碎了花瓶,把破碎的瓷器往自己的手腕上割。
他不是真的要死,他分寸把握得极好,碎片划过皮肤的表层,流了许多血,却没伤及到他的性命,但窈娘还是被他吓怕了,从此不敢再和他硬碰硬。
越鲥这回说要听人念书,窈娘只能让皎皎继续去给他念了一个月。
他每回都说皎皎念得轻,皎皎为了让他听得清楚,念了一个月下来,喉咙都念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