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被她笑得晃了晃,回过神来,瞧见她面上的真挚,心底不由软了下来。她无奈一笑,指了指西楼的顶楼:“快些去吧,早念完早下楼。”
皎皎乖巧地应了好。
皎皎继续上楼。
窈娘站在院中,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去,离她越来越遥远,见她站在顶楼的门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门,进入了顶楼的屋内。
天气晴好,她的背影在天光下,瘦弱却坚韧。
多年后,新上位的越王为一个燕女歇斯底里的事情传遍长颍之时,窈娘站在院里仰头去看西楼,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年春末的那个晴天,皎皎一步步登上西楼的背影。
她想,他们是正缘还是孽缘,没人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总归是有些业障因果在的。
皎皎是不知道窈娘在想什么的。
她站在顶楼的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听着屋内传来的淡淡的一声“进来”,伸手推开门,进入屋中。
杂役站在屋外没有进来。
皎皎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悄悄打量屋内的布置:小物件不多,大多是沉重又名贵的家具。回想起他生气时爱扔东西下楼,皎皎明白过来,或许能扔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扔下了楼,窈娘大约是还没来得及替他补上。
整个西楼只住他一人,屋内当然是足够宽敞的。
皎皎站在门口,见不到越鲥的人,一时踌躇不前,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原地傻站了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他阴郁的声音:“都说了,进来。”
原来这个“进来”是去里屋的意思啊?
皎皎应了一声好,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越鲥,心脏略微收缩。她捏着衣角,勉力压下过分紧张的心情,越过红楠木雕刻的屏风,走入里屋。
里屋的窗子全都关上,外头半点光都透不进来,纵是白日,却犹如黑夜。
幸好有些微的光亮通过屏风上的雕花透漏进来,皎皎才不至于成了半个盲人。
等看清里屋的景象,她双眸微睁。
皎皎原以为越鲥会在塌上,没想到他却坐在梳妆台前,穿着一身暗红的衣衫,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金灿灿的凤冠,正取了一片胭脂花片,拧着眉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还是尝试着放在唇间,用力抿了一下。
显而易见,他用不来花片,抿唇的动作太重,花片上的胭脂没有涂抹均匀,在唇上晕开一些,再配上他头上那顶摇摇欲坠的凤冠,他这副打扮不仅不显得美,反而显得怪异又可笑。
皎皎怔住:这副打扮,分明是花朝节那晚他被绑上台的装扮。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越鲥为什么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他分明是恨极了被打扮成这模样上台演女儿戏的,刚才涂口脂的时候眼神也是不喜的。
惊讶之下,皎皎竟然直接与镜中的越鲥对上了视线。
她发现他正通过镜子观察她,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在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皎皎不敢有表情,只沉默站在原地。
越鲥原本平静的面孔渐渐浮上了浓重的失望。
皎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忽的暴起,狠狠扯下头上的凤冠砸在了皎皎的脚边!
上好的金玉凤冠被他生生砸烂,凤冠上的翡翠珠子被砸得纷纷掉落在地,有几颗滚落到皎皎的脚边。
她咬唇,神色张皇,不知道哪里惹了他生气。
越鲥冷笑一声,扯下大红的外衫,用手背去擦唇上的胭脂。胭脂晕到他宛若白玉的手背,晕开一片淡淡的红。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很是疲倦地坐在塌上,垂下眼没有看她,一只手搭在膝上,漠然道:“书架上有书,你随便找本,从第一页起念给我听。”
书架上有十几本书,不是戏曲,就是普通的诗册。
皎皎怕他听到戏本暴怒,便拿起一本诗册,打算依照他的话,从第一页起开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