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看得入神,虽然听越语的戏还是有些辛苦,但也能勉强看出,这一出戏,唱得大约是一个书生求娶一名小姐的戏码。
可是,怎么已经唱了快半出戏了,台上只有一个主人公“书生”,另一位主人公“小姐”呢?
皎皎问灵鹿:“是戏曲原本就是这样编排的吗?”
灵鹿一整日都兴奋的情绪跌落下来。
“并不完全如此。”她抬头看了眼画舫,“后面没必要看下去了。皎皎,我们该离开了。”
为什么没必要看下去了?
皎皎想不明白。
她正要随灵鹿离开,忽见画舫上的戏已经进行到下半场:书生正在与小姐成婚。
舞台上只剩下一个女子反串的“书生”。这女子长相有一种英气的美,此刻穿上大红的新郎衣服,更是别有一种雌雄莫辨的俊美。
“书生”独自唱了会儿戏,“小姐”还没出来。
“书生”站在台上,面上终于浮现出尴尬之色。
灵鹿收回视线,拉住皎皎的手:“皎皎,我们快走吧。”
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祈求与哀戚:“接下来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了。”
皎皎不知为何却无法挪动脚步。
她拉住灵鹿:“再等等。”
“书生”戏唱完了,“小姐”依旧没登场,于是只能又把已经唱过的戏文重复了两遍。
给了足够的时间后,“小姐”终于姗姗来迟。
一整晚的喧闹就此消失。
皎皎看着画舫上的“小姐”,被骇得后退一步,手中的兰花都掉落了几枝!
“小姐”不是走上来的,是被抬上来的。
双手、腰腹、双腿、双足,全都用结识的麻绳绑在一张红木椅上,被两名强壮沉默的杂役抬到了画舫上。
杂役退下,画舫上“书生”和“小姐”终于可以演到成亲的戏码。
皎皎情不自禁地扶住石桥的护栏,微微前倾身子,睁大眼去看画舫上的场景。
她的身子微微战栗,一颗心高高悬起,目不转睛地去看画舫上的“小姐”,后背不知何时起了一身冷汗。
灵鹿说石桥上视野好,她没有骗皎皎。
皎皎努力去看画舫上“小姐”,能够看清她的大致面貌——是一位美人中的美人。
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霞帔,那人面若桃花,艳若桃李,再加上身上的璇玉瑶珠,一登上画舫,便像是汇集了整座长颍城所有的繁华与婀娜。
她美得昳丽,却有一种快要坏掉的艳,像是一朵盛开在最好时节的花,美得惊心动魄,内里却已经腐烂。
这样一位美人,现在在画舫上哭。
红布绸捂住了她的嘴,她发不出声音,手脚被绑在红木椅上,不能动分毫,只能闷闷地哭,哭得凄凄惨惨,哭得无助无力。
“书生”唱:月老庙,合卺酒,花好月圆夜。
“小姐”在哭。
“书生”唱:天为媒,地为妁,四拜入洞房。
“小姐”依旧在哭。
泪水簌簌而下,打湿了捂她嘴的红布绸,她发不出一言,只能发了狠地去挣脱椅子。可惜麻绳绑得严实,她奋力挣脱,最后只能被椅子带得摔倒在地,歪歪斜斜躺在地上。
头上的凤冠霞帔砸在地上,腰间的玉佩跟着碎成几块。
一头青丝在地上旖旎开来,“小姐”狼狈不堪,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岸边的欢呼声早就停止。
所有人都看着画舫上的“小姐”,眼露哀戚,可没人敢说什么,没人上前要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