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只是很沉默地看着她流泪。
皎皎眼中盈满了泪。
她哽咽,握紧石栏,想冲过去扶她起来。
“小姐”终于被上来的杂役们扶了起来。他们所谓的扶,是把红木椅扶起来,任由她被绑在椅子上,无处可逃。
“书生”仍在唱戏,“小姐”却不哭了。
她含着泪,一一扫过岸边的人群,像是要把所有人的面容都记在心中。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躲开了。
只有一人迎上了视线。
夜风吹拂而过,欲掀起白纱。
皎皎一手握住兰花,一手去拉快要拂到面上的白纱,与“小姐”隔空对视。
两人的眼里都有泪。
对住视线的那一刻,两人眼里的泪都落了下来。
花朝节的表演结束,皎皎跟着灵鹿回到极乐坊。
皎皎没了早上出门时的轻松,她一直想着画舫上流泪的“小姐”,心情沉重又难过。
她问灵鹿:“这就是住在西楼的人吗?”
灵鹿长叹一声,说:“是。”
皎皎想起除夕夜那晚的情景,再想到今晚画舫的闹剧,问灵鹿:“她为什么被关在西楼?为什么今晚要绑着她上台唱戏?”
灵鹿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拉着皎皎的衣袖,无措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窈娘。其实窈娘也不想这样做的,长颍城没人想这样的。”
没人想这样,那是谁下的命令?
皎皎蹙眉。
两人回到极乐坊,
皎皎与灵鹿回屋,忽的听到大门被狠狠撞来。
只见刚才被绑在画舫上被迫演戏的“小姐”手脚的麻绳被解开,嘴上的红布绸也取下。她奋力挣脱两名拽着她手臂的杂役,红肿着眼向前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取下发上的凤冠霞帔,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窈娘从身后进来,命人关住门。
极乐坊里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的那人。
她继续踉踉跄跄向前走,走得不稳,走动间大红的嫁衣跟着被扯开,铺在地上。
皎皎这才发现“小姐”身量极高。
——这身高,不是寻常女子会有的身高。
她恍然:原来不是“她”,是“他”。
“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通通杀光!所有人都杀光!整个长颍的人都该去死!!!”
嫁衣厚重,绊倒了院中人,他失力摔倒,里面的单衣半敞,露出白净平坦的胸膛。大约十五六左右的昳丽少年坐在火红的嫁衣上,用仇恨的目光看周围的所有人。
现在的距离比之前在石桥上看他更近。
皎皎能更清晰地看到他属于少年人的清晰下颌,和他光洁颈上的喉结。
她后知后觉:原来极乐坊里不止有女子。唱女儿戏的,也不全是女儿身。
“女儿戏……哈哈哈,女儿戏竟然有男儿,我怎会沦落如此,沦落这般地步……伶人!我现在是个伶人!还是个只能在女儿戏里扮女子的伶人!!!”
被困于西楼的少年坐在地上,嘶声力竭地怒吼。他坐在脱落的嫁衣上,怔怔出神半晌,忽的凄凉一笑:“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泱泱长颍,数十万人,竟无一人爱我、无一人怜我!”
惨笑一声,喃喃数遍“无人爱我、无人怜我”后,少年双手覆脸,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