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你给我唱的那些英文歌我听不懂。我喜欢的歌可以自己去查歌词看翻译,也可以把歌名背熟。可是你唱的歌我连找歌词都做不到,我不知道你唱的是什么。”牧安平学不会核嗓,但是他可以唱其他部分。之前,他找了许多旋律不错的金属乐唱给谷心美听,歌声每每都会赢得她的掌声。原来,都是伪装。牧安平叹了口气,他理解谷心美不愿意坦白,又觉得她不该隐瞒。他们是恋人,亲密得可以融为一体。像这样的秘密,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没关系,以后我唱的时候会先告诉你歌词的含义。”“我不给你发文字也是因为很多字我会说,但是写出来总是错的。”“没关系,以后你发语音,我会随身带着耳机。”“安平。”谷心美转身,扑进牧安平的怀里。热水打在她的发上,牧安平一下下地顺着,像是在摸一匹滑腻的绸缎。“心美,我愿意把自己的全部告诉你,我希望你也可以相信我,这种事不需要瞒着。”说出了压在心里的事的确畅快,被接受理解的感觉也非常温暖。谷心美想,也许牧安平能接受她的学历,也就能接受更多。也许,她真的可以告诉他全部。洗手间里悬挂的电热水器是小容量,很快,喷头中洒下的水开始变凉。牧安平把水关上,拿起架子上的浴巾裹住谷心美,帮她吹干头发,又把自己擦干。他们躺在床上,牧安平听谷心美讲小时候的故事。谷心美在一个离海不远,却处于深山中的小村落长大。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想要的孩子,因为她的名字叫来娣。谷心美记事晚,所以在她的记忆里,童年就是无休止的劳动。在她还小时,是扫地喂鸡,等她稍大时,是下田种地。谷心美不会做饭,不是因为家里疼爱娇生惯养,而是因为做饭这种轻省的活计,从来都属于不下田的奶奶。在她上初一时,一向与她感情冷淡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去世。又过了一年,家里唯一对她稍好一些的爷爷也撒手人寰。一个家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年迈的奶奶,还有她。奶奶不喜欢谷心美,却也不喜欢谷小宝。奶奶最爱的,是钱。以往,谷心美一边上学还要一边帮家里种地,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劳动力,完全忙不过来。地最终被租了出去,谷心美可以专心上学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在初二结束的那个夏天,奶奶不肯再拿钱出来,空空的米缸告诉谷心美,她必须辍学养家了。她找过很多工作,因为不会电脑,字也写不全,只能做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她去过工地,因为越来越出众的美貌,她在男人们灼灼的注视中落荒而逃。她做过饭店服务员,因为被人毛手毛脚,她反抗,被炒了鱿鱼。她好不容易进了工厂,总算是稳定下来,却也只能与老板虚与委蛇才能摆脱男同事的纠缠。渐渐地,谷心美明白了。她长得美,又没有能保护自己的能力,这就是她活得艰难的最大原因。总有一天,她会因为各种理由被逼着妥协,被逼着去找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让自己成为他人的附属品,她才能安心生活。接下来的事谷心美没有说,牧安平也能猜得出来。谷心美今年二十八岁,从初二到现在过了十四年。酒吧刚开了三年,那么之前的那些年里,谷心美在做什么?只是普通的打工,攒不下酒吧前期需要投入的本钱,还有那些高档衣服、鞋包、化妆品,还有谷小宝不菲的学费……谷心美的声音很轻,带着经过掩饰的胆怯和颤抖,“安平,我没有做过违法的事。”也仅仅是没有违法而已。牧安平“嗯”了一声,室内又陷入了压抑的死寂之中。这一晚,牧安平心疼谷心美,想要表明自己爱她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所以只是抱着她,没有要她。这一晚,谷心美盼着牧安平要了她,想要从激情中感受到牧安平没有嫌弃,感受到他不变的爱。可惜两颗心并不相通,她不说,牧安平自然也不会知道。听到身边的呼吸逐渐绵长,谷心美也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条晶莹清澈的小溪沿着山脚,贴着村边流过。村中绿树繁花,水泥路面上干干净净,一副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景象。牧安平一边走,一边和坐在家门口的大爷大娘们打着招呼。相比熟络的老人家,到处奔跑玩闹的小孩子倒是没几个还记得他的。当年他本就是和一大群人一起来写生,他的嘴甜开朗更得老人们的喜欢,那些带着零食的女同学才是小孩子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