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凡事都有例外,严徵官运亨通到二十多岁就能做一省提学官,自然不会主动去吃闭门羹。严徵敢上门,是因为千乘卫指挥同知廖如山曾是叶老将军麾下骑兵,叶家军算是他的半个娘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廖如山是个粗人,半大孩子的年纪就在战场上滚过一轮,小病小灾的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严徵这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也只会嫌弃这帮子文臣实在是太能操心,夜里走丢几个家将而已,这就算大事了?找到人,抽一顿不就好了?
不过想归想,事情既然发生在他的地盘上,他自然也要尽一尽心意。廖如山亲自点了十二人,出发去找叶文彬。
严徵将这事交给廖如山,便放心地回去收拾他自己的那一摊子。
两人各自出发,廖如山很快便到了叶文彬下榻的驿站。他原本只是打算聊表心意,问候一二,可没想到这一查竟然真的出事了!
四散查探的士兵们一个个回来,各个都是四顾茫然,还有一个牵回来一匹在山林间瞎耗子似的乱窜的马。
廖如山看着眼前明显的打斗的痕迹,当场就疯了。
他问:“没找到人?”
随行的千户答:“回同知大人,方圆五里内都没有小侯爷的踪迹!”
廖如山听这话都牙疼,距离官道不过五里,他千乘卫的辖区内,竟然让叶小侯爷就这么丢了?亲娘嘞,这可怎么跟他老领导交代啊!
廖如山脸色难看得如丧考妣,又听那千户道:“同知大人,您也知道此处两岸丛林间只有一条蜿蜒小道,曲折得厉害!这山丛别说里头别说躲着人,就是躲着猛兽也未必不可能啊!叶小侯爷一头钻进来,要是遇袭了被虏了去,这……是不是得报给通州府啊?”
“来不及了!”廖如山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说:“此处隶属长安县,咱们就去长安县衙要人!小侯爷是替他们查案来的,人丢了不找他们找谁?”
千户:“……”
他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半个时辰后,长安县如今的临时主官——通州府推官黄梁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如遭雷劈:“什么丢了?”
“丢了谁?”
“他怎么能丢了呢?!”
黄推官方才顺利判决一个盗尸案、一个冥婚案,正想着长安县这一关他是不是已经过了,从此以后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可万万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丢一具女尸竟然还算不上大案,现在竟然丢了一个钦差!
这还不是普通钦差,还是宛承公主独子,皇亲国戚!
黄梁山感觉这世道可能是在逼他上梁山。
他口干舌燥地张了张嘴,但是面对廖如山又实在说不出话,他其实想问:钦差丢了,怎么是你这个卫所同知发现的?
不过事已至此,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黄推官不仅是长安县的临时主官,他还是通州府的推官,跑得了谁也跑不了他。
廖如山见他面团子似的没有反应,在案前拍桌:“姓黄的,你倒是说话啊?”
黄推官这个临时主官对长安县里的地方民情还不了解,根本想不到究竟什么人敢劫钦差——这与谋反同罪啊!
他找来县丞问话,县丞除了一脸“天塌了”的怂样,没有一句建言能用上。
千钧一发之际,黄梁山灵光一闪地想到了他今日在堂上没收来的纸团。他死马当活马医地叮嘱冯县丞,叫他务必亲自去把谢郎君给请来。
冯县丞屁滚尿流地去了。
再回来时,带回来一个不知所为何事的谢柏峥。
黄推官还没来得及开口,廖如山先不干了,他还当这姓黄的找来什么重要人物,结果就带来一个年轻小崽子。
叫他来干什么,吃奶吗?
谢柏峥进衙门时便觉得奇怪,县衙内怎么还有穿盔甲的?霍靖川也怪道:“照装束来看,当是本地驻军。”
谢柏峥更疑惑了,本地驻军为何与长安县衙有往来?
谢柏峥满腹疑问地进到堂中,迎接他的便是焦头烂额的黄推官,和廖如山的大嗓门。谢柏峥不认得此人,便看向黄推官。
既是推官大人找他,自然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过会是为了何事呢?
黄推官对姓廖的“有眼不识泰山”十分无语,这军痞真是什么都不懂!黄梁山本职是推官,通州府的官员中没有人比他看卷宗更详细,因此他知道长安县试舞弊案能破的关键,就在于谢柏峥。
当然了,除了县试舞弊案,还有私卖度牒、印慧和尚□□幼女这些大案能破的关键也都在于谢柏峥,甚至连今日他自己判的那两个案件也是……
所以他这个对长安县民情两眼一抹黑的临时主官,要是能侥幸找回叶小侯爷,大概八成也许只能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