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推官不理会廖如山,态度极好得把谢柏峥叫到跟前来,十分和蔼地丢出一个爆炸消息:“叶小侯爷在官道旁遇袭,如今下落不明,你可有什么主意?”
谢柏峥人虽然站在县衙的明镜高悬牌匾下,却恍惚有一种被拖上贼船的感觉。
他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在身,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而已!
叶小侯爷不见了,怎么会找他?
霍靖川本来还是一副闲散姿态,闻言震惊地直起身:“什么?叶家军怎么能废物成这样?那我皇兄……十分敬重的宛承公主可怎么办啊?”
谢柏峥:“……”
怎么觉得他还是在幸灾乐祸。
谢柏峥尽可能表现得稳重,可看见黄推官那一张“你一定有办法吧?”的脸,他的表情依旧有一丝崩溃:“推官大人,您还是先说说小侯爷是怎么丢的吧?”
“哦是是是……”黄推官再一时情急,这会也反应过来介绍:“这位是千乘卫所的廖同知,正是他发现小侯爷遇袭的踪迹,找了过来。”
最后几个字说得难说没有一些哀怨怒气。
谢柏峥闻言客客气气地同这位军爷见了礼,心中却想着:卫所指挥同知原本不管这些,肯这样尽心力料想是叶家军旧部,应当可信,也可用。
廖如山本来以为是这推官在胡闹,叫这么个小白脸来能有什么用?可黄梁山对人的态度如此,他便猜测这小子可能真有点东西,也顾不上怀疑姓黄的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上前倒豆子似的把这事三两句说完,等不及地问:“你给算算,咱该去哪里找人?”
他是什么账房先生吗?
谢柏峥想了想,要来了县衙的勘舆图,指着图问:“叶小侯爷是在何处遇袭的?……哪个驿站?”
他这话看起来是在问廖如山,事实上却在问霍靖川。霍靖川仔细看过后,指了其中一处。
谢柏峥对照这个地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开口道:“推官大人,廖同知,这事恐怕要请县丞大人一起来看。”
冯县丞疑惑地探头,啊?他吗?
谢柏峥指着这地方说:“学生闲来无事,曾经看过本县的县志。县志中记载,叶小侯爷遇袭之处——也就是舆图中形如笔架的这个地方,左右两座山峰都于十五年前被慈恩寺出钱赎买,可有此事?”
廖如山一听就急,书生误国啊!他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和尚念哪座山的经?”
冯县丞看了推官大人一眼,黄推官更着急:“问你就说!”
冯县丞这才上前答话:“谢小郎君说得没错,那是十五年前,慈恩寺的主持还不是普智大师,而是本朝一位有名的得道高僧。他勘查过本县风水后,认定这笔架岭是龙脉所在,只是两山并立不是好兆头,反而聚起世间浊气,故需要日日诵经才能使龙脉恢复原本应有的保龙之相,成其毓琇隆中之名!”
“从此以后,这两座山只需和尚念经,连一棵树都不许砍伐。”
“只是周围的百姓们还要上山砍柴、挖野草充饥,未免民怨沸腾,当时的县令便出了个官赎之策。县令大人感念民生艰苦,捐出了自己半年的俸禄,城中的富户乡绅们感沐县尊大人恩德也都跟捐了不少银子给慈恩寺,慈恩寺便把两座山买了下来,如今地契也还在慈恩寺主持手里呢!”
谢柏峥默默无语了一阵。
他可算知道慈恩寺是怎么在这二十年间发展如此迅猛了,原来是有地方政府支持,合法念经啊。
黄推官虽然没做过父母官,但是对于基层这些事也多少知道一些,若是本地百姓多信奉风水,这事倒也不算太出格。
只是,谢郎君为何要问这个?
谢柏峥解释道:“此处山岭绵延不绝,若是贸然进山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学生以为还是要先找出匪首,不知县衙可还存着当初为慈恩寺捐纳钱粮的富户名录?找到匪首,方可擒贼先擒王。”
谢柏峥言下之意,叫黄推官惊出一身冷汗。
可仔细想想,谁又会不长眼地去劫钦差?叶小侯爷初来乍到,除了办了慈恩寺这个案子牵涉到当地豪强大户以外,还能因为什么?
廖如山已经被这么长一番话绕晕了,抓住人使劲摇晃:“冯县丞,我说你倒是动起来啊!”
黄推官见这情景,觉得自己简直是犯了太岁!小侯爷好好的官道不走,去走那蜿蜒曲折的小路做什么?
上山打兔子吗?
片刻,黄梁山认命般地拎起已经被吓懵了的冯县丞,脚底生风地去架阁库翻档案了,一时县衙内忙得人仰马翻。
就连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帮上什么忙的廖如山也一脸跃跃欲试地带着属下冲了过去。
堂中无人,谢柏峥便不避人地看向了霍靖川,两人对视片刻,霍靖川便福至心灵地猜到了谢柏峥的意图。
谢柏峥:“虽然距离太阳落山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但你一定能在黄昏之前找到人的对吧?”
霍靖川:“……”
他此刻十分后悔自己交友不慎,他这辈子怎么就认识了叶文彬这个糟心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