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高在上,从来不想任何人低头的督主,头一次在我面前这样脆弱。
仅仅开口,就如同已经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可是他还是同我说了,他说:「六六,对不起。」
我松开容时,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血印子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格外明显,容时嘴角挂下血丝,墨黑的眸光黯然,亘古无波。
二月初,雪压梅花落,本该是开春的时节,我心却如同被十二月的冰凌穿透。
我嘘声问他:「你凭什么。」
我踉跄后退转身离开,梁遇才像是早就看透,一声令下叫人将我拿下。
膝盖被狠狠按跪在地上,被容时护久了,许久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受人掌控的奴才。
我嗤的一声笑起来,眼泪不住的大滴大滴往下掉。
从头到尾,殷六啊殷六,从头到尾你都被骗了!
两年?想来不过是他的消遣,你算什么东西,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在自欺欺人!
容时缓缓蹲在我面前,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柔拭开我的泪珠。
他垂下眼睫,轻唤我:「六六……」
我侧脸躲开,冷笑:「别这样叫我,恶心。」
梁遇才站在容时身后沉了脸,「你这女郎好生不知天高地厚,先前观你与世子殿下有几分情意老朽且容忍你三分,但你若再这样无理取闹……」
他拍拍掌心:「来人,把东西带上来。」
内侍端着一件物什上前,打开檀木盒子,只见红锦团绒里躺了一大一小两只莹白如玉的蛊虫。
梁遇才执起匕首,刀尖寒光瑟瑟。
他沙沙笑道:「有了此物,世子还怕她不听话?」
我霎时如坠身冰窖:「不要……容时把它拿开,我求求你,我求你,我不要,我不要!」
容时不为所动,梁遇才忍不住催声道:「世子,大仇未报,且莫要因儿女情长铸下大错!」
容时薄唇紧抿,望着我,他眼里有悲,却抵不过心中的仇。
我哑声哭着去抓他衣袖:「容时,救救我……」
梁遇才喝声:「世子!大邺亡国,靖安侯府上下百余条性命除您外无一活口,难道这一切还不抵这女子一人重要?」
「您莫要忘了王爷自刎前——」
「够了!」容时眼眶绯红,胸膛起伏不定,「老师,这些……怀瑜都知道。」
梁遇才看着我冷哼:「世子向来聪慧,该怎么做,相必无需老朽多言。」
容时颤声:「怀瑜,知道。」
长睫敛下,容时将我揽进怀里,长指遮盖住我的眼睛。
我一直在抖,牙齿打颤:「容时不要……」
容时紧紧的抱住我:「六六,别怕。」
疼痛如期而至,感知到手臂上破开了一刀口子,温热的,源源不断的血争先恐后涌出皮肤。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血肉里,钻心入骨的痛折磨地我顿时惨叫起来。
容时的手心早就被我哭湿,我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抽搐,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力气,虚弱倒下。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什么东西全部粉碎。
容时埋进我的颈窝啄吻我,安抚我,他的面庞也是湿的,不知道是我的眼泪还是他的。
可是就算是他的那又怎样?
我只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