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头的天都被染黑,德顺才躬身进来跪地道:「陛下,陈盈盈,找着了。这会儿人就在殿外候着,端王也一并过来了。」
梁予白不耐道:「予墨?陈盈盈是他带走的?让他给朕滚进来!」
我从前听闻这位端王,是梁予白的一母所生的弟弟。
那时燕国五位皇子,梁予白行二,端王梁予墨行五。燕国曾经的皇帝中意皇长子,对他们兄弟二人并无多看重。
只后来皇长子病逝,皇三子同皇四子也接二连三遭遇意外,梁予墨废物一个,才不得不与我父皇用城池换回梁予白。
我捏紧了拳头,冷眼看着那全然一副混不吝模样的端王。
他拉扯着掩面羞愧的陈盈盈走了进来,跪下便道:「陛下,一个前朝宫妃罢了,就给了我罢。」
梁予白扬手将一份折子直接砸到了端王身上,直令他将人送回沉楼。
可端王却是犟着头皮道:「臣弟不过是抢了他众多妃嫔里的其中一个,皇兄却是抢了他唯一嫡出的公主,你我兄弟,半斤八两,陛下又何必计较臣弟。」
我坐在一旁,冷冷看向端王。
梁予白脾气不好,被自己亲弟弟言语冒犯,压着怒火:「你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端王不吱声了,跪在地上,手紧紧攥着陈盈盈。
「德顺,将陈盈盈送回去!」
「不准!我不准,看看谁敢?」端王突然无召起身,一把推得德顺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栽倒。
陈盈盈掩面抽噎,身如浮萍,被端王爆烈的动作扯得就要断了胳膊。
我上前想要将陈盈盈救出,端王怒目盯上我,扬手就要打过来。
我倒吸一口气,完全没料到端王竟然如此克制不住脾气。
更没料到,梁予白会上前,一脚踹得端王仰倒在地,后脑磕出一声巨响。
场面难以平稳收场。
深夜,我仍留在御书房。
端王已被押回自己的府邸,而陈盈盈也被送回了沉楼。
梁予白坐在御案后,淡淡开口道:「朕能回燕,多亏他。朕从前亏欠他良多,所以多有纵容。往后朕会命人看住他,不会再犯,你也不要计较。」
此事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也算对父皇有所交代,本该是值得欣喜之事,却也笑不出来半分。
「小四,陈国没落了,没有朕,也会有别人覆了他。从前朕做质子时,在陈国的一切屈辱,你亲眼所见。朕本该杀的那几人,他们如今都还活着,你应该知道是何缘由。」
梁予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他坐在那儿,我一眼望过去,就觉得,他现在很疲惫,甚至是难过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如今倒像是我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
此事过后,梁予白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再来见我。
我在自己寝宫中终日无事,却郁郁寡欢,病倒了。
7
梦中。
「小四,你一个佛门子弟,其实最是虚伪至甚,佛口蛇心,为了一个称呼,便要取我性命?」
明明是少年声音,却只让人觉得阴鸷和讥诮。
半梦半醒间,我看到一个模糊又熟悉的瘦削身影,气急败坏:「梁予白,你就是条养不熟的狼崽子。」
睁开眼,外头天光亮。
我下意识叫了云清,转头却看到梁予白正吹着一碗汤药,要来喂我。
「朕这条养不熟的狼崽子,是该跟你好好熟熟。」梁予白一手捏着碗,一手托住我的后背,将我撑起靠着他的胸膛坐着;
药碗抵在我干裂的唇边,我没想到梦里的话,竟然也让他听了去。
「病糊涂了说的话,做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