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人将梁予白送出宫去,免得败了佳节兴致。
二皇兄只能闷声不做追究。
这场孽缘开端实在是羞于启齿的难堪,我本以为再见他时,他并不会记得我,便是记得,那也是要与我致谢。
为人本当如此。
直至在霁慈寺的一晚,我于寺中,为南方水灾祈福抄经,一个突来的黑影冲开门,直接捂着我的嘴,将我扑到墙上。
烛灯也在混乱中,失手落地。
我瞪着眼被他压住,毫无反抗余地,鼻息间全是他带来的肃杀和泥腥味。
「小四。」他目光凶狠。
我心惊胆战,唯恐他手里抵在我咽喉处那柄短刃,随时割破我的脖子。
「别杀我。」我颤颤巍巍出声,「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那岂不是正好,你堂堂陈国最最尊贵的嫡公主,来给我一个燕国弃子陪葬,我死得值。」
「我那日救你,你却要来害我?」我急忙道。
「你们陈国李家,辱我至此,你又何来无辜?」他阴沉沉地笑道。
我看他那双眼似淬了毒便知,他那软弱好欺的性子,定是伪装。
我与他就这么静静对视,直至门外追捕的禁军已然巡查逼近,我与他皆是紧张的气都不敢出。
「你们要做什么?四殿下正在里面祈福抄经,打扰了殿下,这罪名你们担待得起么?」云清恰好替我取了经书回来,制止那些正要闯入的禁军。
我眼见着走了禁军,云清又要进来,连忙道:「云清,你回房替我取件大氅来。」
云清再行离开。
梁予白看着我,倏地放开:「你身上长有一颗红痣。」
我当场脸红透,双手揪紧挣扎间散脱的衣襟,羞愤欲死。
他却笑道:「小四,乖点,嗯?」
我有心叫人来将他打出去,却知时势不由人,忍气吞声瞪着他,直至他离去。
那夜,他本是要潜逃离开陈国,却不想半途被发现,险些命丧禁军刀下。
父皇虽怀疑,却也没有实证,见他依旧被欺辱得全无骨气尊严的样子,也就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我知他本性嘴脸,遇见他便要躲开,他却偏要找上门来,同我说燕国境内许多我未曾见闻的事。
我扬言,要告发他。
他有恃无恐道:「小四,你那颗痣长得妙,你这人,更妙。」
我抄起砚台将他打出去,恨得牙痒痒。
春去秋来,他终于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屈辱等待中,迎来了回到燕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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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我道:「小四,终有一日,我会再次入京。到那时,当由我来应你的命数。」
彼时,我只当他是痴人说梦。
往后数年,我也只在偶尔听闻燕国些许消息时,才记起他国曾经有过一个皇子,送来陈国做了三年质子这件事。
梁予白如今问的这话,倒是让我觉得他自欺欺人了。
「不敢。」我垂下眼背过身去,开始后悔自己冲动过头,若是惹恼了他,后果我也承受不起。
梁予白重呼一口气,之后便大声叫德顺滚进来,着他立即去查,陈盈盈到底去了何处。
他竟是不知情的。
我陡然生出一丝惭愧和尴尬。
我坐在他的御书房,同他隔了距离,整个御书房里寂静得就连呼吸都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