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过了十多日,太医似乎是于心不忍,才对我道:「娘娘,除了那位冒充三皇子的罪人,您的父兄尚且是无恙的。您听臣一句劝,养好您自己和肚子里这位小皇子,还有什么是您求不来的。」
我撑着疲累的眼皮,看着那位白发白须的老太医,终于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一个太医,怎么敢与我笃定这些。
我坐起身,掩面而泣,却生出万幸之感。
此刻,我只想要梁予白的怀抱,只有他的出现,才能让我觉得安心踏实。
可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了。
我原以为,直到南方起义彻底太平,我都不会再额外见到任何人,却不想尚在禁足中,我便见到皇后。
此事,当是受梁予白允准的。
皇后前来,却比以往要看似和善了许多。
「这两日用膳可还好?」皇后轻柔问道,像是怕吓着谁。
「还好。」我如实回答。
「还好就好,本宫着宫人给你炖了血燕窝过来,等会儿你就用下,对你对孩子,都好。」皇后那双眼直直盯着我高高隆起的肚皮,笑容愈艳。
我愈心中不安。
我不敢漏看地盯着她一只手伸过来,抚摸上了我的肚子,恰逢孩子在肚子里翻了个身,一脚隔着肚皮踢到了她的手心。
她又欣喜道:「他动了,真好,瞧着这就是跟本宫有缘的。可要乖乖的,出来后,母后定要与你日日相伴的。」
皇后状似无意的话,敲打得我仿佛痴傻了一样,直直坐在那里。
一直到皇后离去,我都忘了礼数,并未起身恭送。
梁予白,梁予白,你怎么能……
我一手捂着肚子,陡然间,就连呼吸都像是夹了沙砾,痛得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而那碗皇后送来的血燕窝,也被我咬紧牙根,一手扫到了地上。
就这样,我在寝宫中,幽禁二月有余。
直到南边起义传来捷报,反贼首领在西南峡关坠崖,凶多吉少。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云清替我蓖头,那一副如丧考妣的憔悴模样,就连眼皮都是红肿的。
「云清,逝者已逝……」我轻声道。
「殿下,先生不会就这么……不会的。先生是天底下最有学识,最聪明的人,奴才不信。」云清说着,将我的头发梳到最末尾,抗拒与我再提此事。
我想,她总能自己想开的。
逼近临产的我,现在夜里总是翻身艰难,叫了一声「来人」,想让守夜的宫人来伺候,一只手便已经在昏暗中,托住了我的手心。
刚一触及,我便停下了动作。
那大掌上的粗糙厚茧和温度,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恨,仿佛积压在心中的情绪,一下子裂开了缝隙,正源源不断地泄露了出来。
抽回手,我撑着床榻,自己一点一点坐起身,却是犟着一口气,并没有开口。
12
「近来如何?」梁予白率先出声。
我稳下心神与情绪,只道:「太医每日诊脉,你尽可去问他。」
我与他之间如同静止了一般,直到我听见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道:「你顾惜着自己,也就是顾惜着别人。」
「我会好好替你和皇后生下这个孩子,只求诞下后,你可以将我送去沉楼,同我父亲作伴。」当我说出这些话时,未及伤人,我自己已是心如刀绞。
梁予白一个「你」字噎在口中半晌,又转过身,冷冷道:「你倒是想的美,去沉楼,好叫你们父女团聚,你当朕是那坐在霁慈寺里的菩萨吗?」
我闭了闭眼,先前很是相见他一面,眼下却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也不管他,慢慢又躺回床榻上,侧着身抚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