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妃显然因离我太近感到不适,我急忙溜须拍马:「嫔妾瞧古画里,神女飞天骑的便是这般通体雪白的神兽。娘娘可抓紧了缰绳,别回了天庭,教嫔妾以后没处看神女去。」
小美人霎时笑得花枝乱颤,我打马前行,一时好不快活。
可是我体验皇帝坐拥佳人的快乐还不到一个时辰,真皇帝便煞风景地出现了。
温妃又一次像中蛊后苏醒,推搡着我,说要皇上载她。
从来只有我夺别人的食,哪有人能夹我碗里的肉?
于是我提议和褚瑜赛马,谁赢了谁载温妃。
可以说是现场除了我,所有人听了这话后,神情都如同吃了辣炒西瓜心一样。
褚瑜算是最见怪不怪的一个,他答应了我的比试,与我一人一马驰骋起来。
他大约想不到我骑术这般好,我回眸时将他眼中清晰的震惊收下,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放慢了步伐。
最后的光景有几分诡异:斜阳西尘,彩霞缱绻,皇帝最宠爱的两个妃子相依偎打马草场上,他自己孤零零跟在后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惹得褚瑜晚间宿在我宫中时不免吃醋,说还从未见过温妃用那样炽热的目光看过什么人。
我想了想说:「温妃娘娘也许只是羡慕臣妾。」
「她进宫前住在四四方方的府里,进宫后住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臣妾央她画的大漠孤烟,她也从未曾见过,只是仿着古画画的罢了,大抵是向往自由的。」
「周嫔恐怕不知,温妃曾在府时,每年跟着她父亲上塞北、下江南数趟呢,估计只是想不到能有宫妃这么会骑马罢。」
这样啊,那无事了。
我尴尬地斟茶,尴尬地饮茶,尴尬地推辞褚瑜递来的一盅酒,尴尬地没忍住灌入口中。
却不料这一杯酒下肚,片刻后我便头晕腹痛,堪堪干呕了起来。
阖宫慌作一团,我头一次见气定神闲的褚瑜吓白了脸。
他抱起我往榻上放的臂弯,颤得不能自已。他一遍接一遍唤我的名字,连传召太医时的声音都在抖。
我试图安抚他,一只手伸过去却换了两只手紧握回来,「辛夷、辛夷,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虽然浑身钻心的难受,但这一刻我没由来地更心疼他。
以及不免多心:他这样的忧心里,究竟有几分出于当年送别先皇后时,同样的难过?
太医来后,谨慎极了。
探了又探,最后还请了两个更德高望重的太医来看过,这才敢说——
竟是我有孕了。
10
褚瑜看向我,嘴张了又张,那神情比我还要又惊又喜。
屏退众人,他伸手轻握住了我的手。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半晌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是红了眼眶。
我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我问他多大的喜事,怎么还想哭了。
他哼唧着,像只毛茸茸的小狗,被我揽住脖颈带进了怀里。
「辛夷,我真怕照顾不周你与孩子……」
他的鼻息扑在我掌心里,似是已在想什么可怖的疏漏,温热的眼泪霎时便落在了我的腕子上。
此一刻我才知晓,原来统领万民、执掌江河万里如天子,也有让他忧惧的事情。
而这忧惧,只来自于我这样小小的女子,和腹中小小的娃娃。
我深拥住褚瑜——我头一次生出想要保护他的念头,「别怕,皇上。康庄大道也好,穷途末路也罢,我们一起走。」
「叫我『怀瑰』,辛夷。」
我学他第一次唤我小字那样,附他耳畔,声音柔柔,「怀瑰、怀瑰、怀瑰。可听清了,怀瑰?」
一切当很温馨了,如若褚瑜不说最后那句「此后可当真要忌口了,可不能再偷偷吃排骨下酒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