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死生见惯,我有些麻木。
「瘦了,」萧长意伸手摸我的脸,「怎的这样瘦?」
他扣住我下巴:「怎么?不想跟我说话?嗯?」
他大拇指摁在我唇上,挺用力的,生生将片口脂摁到我嘴里去,其味清苦。
挺可笑的。
我这个样子,他竟然心动。
萧长意有意无意把玩着一个锦盒,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话,我都答的中规中矩。
许是觉着没意思,他起身要走,我忙站起送客,他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萧长意掀开珠帘出去,屋外头传来女人的惨叫。
鸨儿像头受惊乱窜的野鸭,捂着脸冲将进来,我手忙脚乱为她上药,却发现深可入骨的伤口由左边太阳穴直咧到右嘴角,血怎么也止不住。
萧长意做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狠戾骄横、恣意凶残、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案上搁着萧长意留下的锦盒,我打开,发现是对鲛珠。
蓝色鱼纹,质地清透。
都是上好的东西。
那年我被赶出家门,随他流落江南,熙熙攘攘的闹市中,我瞧上一对鲛珠耳环,蛮漂亮的,却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顶我织好些布,上京赶考,萧长意也需要盘缠,还是仔细些好。
可我偏偏,忍不住回头望了那对鲛珠耳环一眼。
难为他还记得。
我垂下眼,今儿拿来这个,我想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果然,萧长意掀开珠帘:「云婳,你来陪我吃酒。」
我的酒量约等于无。
我父活着时常斥,女孩子家家的,学人吃什么酒?粗鄙。往后不讨夫君喜欢的。
我便再不吃酒了。
从前和长意他们玩,有人带来家酿的米酒,听说很甜,大家都争着抢着喝,我讨了一小口,正打算偷偷抿点,长意过来,我忙装作不感兴趣,搁下了。
长意端了一大碗,当我面吸溜了一大口,「挺甜的,」他将碗递到我嘴边,「你也尝尝。」
我抬眼看他,他在向我笑,伸手示意:「尝尝么。」
我想,我父骗我,你看,长意明明不在意。
于是便像只小鹿,就着碗沿悄抿了一小口,他的手离我很近,都快挨着我了,我鬼使神差轻舔了他手指一小下,他有些畅快「嘶」了一声,当即将手伸到我的胸口。
我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推搡了他一下,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
后来我才知道,是长意跟人打赌,打赌能不能骗我喝下他碗里的酒。
他赢了。
他从来都赢。
而今,萧长意叫我陪他吃酒,将手伸到我的嘴边,我在他手背轻舔了一小口,我没有不轻舔的勇气和理由。
可是,我再不想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