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软了。」他说。
「……」
满桌的盘盘盏盏都未曾大动,我携一筷蟹肉蘸碟,淡淡说道,「云袖,你了解皇上,还道破鹤台的身世?」
她垂首,「属下想到了,只是皇上起了疑心,属下若遮掩过去,怕彻查下来反而不妙。」一面说一面恭敬跪下,「到底是属下思虑不周,请郡主责罚。」
我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倦。
9
我单方面自认为——这次吵架——并不算最严重的一次。
但我没想到,萧崇动了杀心。
那日天阴,我忽然起了垂钓的兴致,听闻阳春三月鳜鱼最鲜,遂张罗着带了三五家丁和云袖钓鱼去。
「本郡主认真细想想。」我挑了话茬问众人,「旁的不论,单说容貌,还是冯鹤台略胜一筹。」
有人大着胆子问,「胜谁呀?」
云袖几乎扑上来捂我的嘴,「郡主,求求您别说了!」
我嘻嘻笑,还大言不惭地保证,「无妨,萧崇难道没把我和他的三千佳丽比对过?他不会介意的。」
回程路上,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忽至,令人猝不及防。
许是马夫赶着回去,越急越出乱子,只听「咣」一声巨响,轿内的我和云袖差点被颠下来,她反应极快翻身稳住了我,素手挑帘,面含薄怒,「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已然听到了惶恐的声音,「贵主恕罪!贵主恕罪!」
小厮撑伞的撑伞,点灯的点灯,我这才看清茫茫雨幕之中被撞翻一地的菜摊,以及跪着的男人——在他抬头的瞬间,心底蓦然惊痛。
父亲,好像父亲。
稚嫩的童声哭了出来,男人将女儿护在身后,低声劝慰,「没事的,爹在,没事。」他说什么告罪的话我已听不分明了,只怔怔地下了轿子。云袖撑着伞一叠声劝,「小郡主,雨大得很,您——」
「是有人受伤了吗?」我道,「云袖,你去看看。」
她上前问询一番,回来禀我,「农妇伤了胳膊,皮肉伤,这摊子怕是不能要了。」
「送去就医。」我道,「我一人回府。」
「那怎么行!」
「百步的距离而已。」我说完,不待云袖反驳,拿了伞便走,云袖也不敢再忤逆,只得转身去吩咐小厮处理。
纸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不止,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街上,油纸伞挡不住的雨丝直往面上扑去。
若阿爹还在,他也会护着我的。我若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人,他那样骄傲的秉性会下跪吗,会向皇帝陈情求恕吗?
云袖淋着雨匆匆赶回,替我敲开府门。
然而就在木门开启的刹那,雪亮刀锋劈面而来!
10
我尚在恍惚之间,根本无从反应,只听云袖厉声喝道,「郡主退后!」油纸伞被抛在空中,而她玉掌一合,生生夹住了刀锋。
那刺客反应极快,出刀同时双腿凌空,已踢出数脚,撂翻一人。
这是何等恐怖的身手?!
我骇然之余,只见云袖与之缠斗起来,一小厮已然高嚷,「有刺客!保护郡主!」其余人则不由分说拥着我往西侧长廊上去。
护院顷刻而至,我不得不在瞬息生死之间冷静下来,「巡夜人呢?是谁巡值?」
为首的清点人数,神色一变。
「说话!」
「回郡主——华亭的护院,不在。」
「那便是华亭出事了,华亭,是冲着冯鹤台来的!」我思绪转的飞快,脚下不停,几个护院手忙脚乱跪了拦我,「郡主千金之躯,怎可深入险境?」
我猛地将随身匕首架在脖子上,想来双目已然通红。
他说过,他在夜间,与失明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