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护院,每一个都是父亲甄选出来的高手。
我在夜色中狂奔,有温热的泪自眼眶汇聚而下,很快被吹冷,伞早不知抛在何处,只听鬓间的流苏相撞,叮叮当当,和骤风急雨混杂在一起,全是夺命的鼓点。
不要。
不要。
我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
别这么残忍。
血。大片的血从华亭半掩的门下蜿蜒流出,是雨水也无法冲去的腥气。
里面却无兵刃相接的声音,安安静静。
指尖颤抖,我咬着牙,猛地一推。
庭院之内的厮杀已经结束了,草丛里、石径上、假山后全是横七竖八的尸身,骤雨将息,亭中只站着一人,白袍被夜风猎猎吹起,翻滚着浸透的猩红色。而他手执断剑,长发一半散落下来,在几盏撞翻的灯火中,我看清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瞳。
男人微微侧过脸,轻声问道,「小郡主?」
我一步一步上前,跨过那些刺客的尸体,拾阶而上。
「骗子。」我垫脚抚上他的脸,喃喃,「你说你的眼疾——」
「是真的。」冯鹤台点了点胸口的位置,「双目虽不在,可心在。」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好吧,我从实招来。是听声辨影的功夫,兼之您身上的熏香。」
我死死抱着他,咬牙切齿掉眼泪。
「小郡主,别弄脏了衣裳,你不喜血腥的。」
「咳,诸位兄弟都看着呢。」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我瞪他,「冯鹤台,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男人微微笑了,「郡主说过喜欢新鲜的,我怕您腻烦。」
言语之际,一人闯了进来,「小郡主……云姑娘出事了!」
11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云袖会出事。
她怎么会出事呢?她在我身边数年,素来做事利落果决,是父亲细细嘱托传给我的,她很厉害,至于究竟有多厉害,我问过,她笑而不答。
此刻,她正半跪在东苑的暖阁内,断了右手,断掌在一滩血中触目惊心。
「云袖!」
眩晕袭来,我扶着桌子跌跌撞撞近前。
她的衣衫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目光触及身后的冯鹤台,似有怔愕,很快回过神,苍白的脸上绽出微笑,「郡主平安无恙,太好了。」
「传医啊!」
「回郡主,已经去了。」
我不住地原地打转,忽然间感到如此沉厚庞大的无力。十指死死掐入掌心,下齿咬出血痕,才勉强冷静下来。
「云袖,你可看清刺客是什么人?」
她声音沉沉,「如果属下没猜错,大抵也是影卫出身。」
「好个萧——」
「且慢。」一直沉默在侧的冯鹤台出声问道,「云姑娘似乎也是影卫出身,你可与此人相识?」
云袖面上不悦,「我已出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一认得?」
「来时路上没有血迹。」冯鹤台双目微凝,「他是全身而退。」
「不错。」
「云姑娘的身手在下是见识过的,能与你不分伯仲已是罕见,此人不但能近身伤人,还毫发无损,如此绝世高手,恐怕影卫营里数得出名号。」
云袖终于怒了,「冯鹤台,郡主偏爱你,是以我对你礼敬三分,你却反来猜忌于我?」她沉吟片刻,语气愈寒,「郡主向来行踪不定,刺客却有备而来,显然不是冲着郡主,那是为了谁,你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