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轿子,她替我握着手取暖,埋怨道:「早知道你一日比一日赖皮,今日天已擦黑才说回,改日就不答应你了。」
我笑着看她,只字不发。
方启程不久,轿子外远处传来嘈杂之声,我同琥珀都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抬着换了方向,往城外去了。
「发生何事了!」琥珀沉着地打开窗帘问话。
随行的秦军将领唤作百尺一面吩咐人断后,一面答道:「齐柯那竖子纠结了守卫,杀死了齐王,已经开始搜捕世子妃的下落。」
「齐柯?」我探出脑袋,语气颤抖:「他哪里能接触到军队!」
百尺支支吾吾,片刻答道:「是我们宫中的守卫,有内应。」
一时之间,三人都陷入沉默。就算是我也清楚,是嬴氏宗亲余孽。
片刻,百尺放下帘子,继续维护兵马,而琥珀也下去帮忙。
我知道,齐柯搜捕我未必是要杀我,更多的可能是看到嬴祈对我的重视,想要拿我要挟嬴祈。
可是,我的母亲,没有这样的倚仗。
半个时辰后,我们已经到了城外军营,这里都是秦国的精锐,纵是齐国大军来攻,也能保我无恙。
我被安置在帅帐中,小半个时辰后,是琥珀来陪我。
「齐王却是被齐柯害了。」她端详着我的表情,预备着我若伤心就不再继续说下去,却见我没什么反应,这才开口:「但是徐妃还没有下落,毕竟我们是客军,我不敢贸然吩咐进城。」
「你是对的。」我不难看出她的无奈:「临淄城深,我秦军多骑兵,巷战我们不占优势。」
琥珀惊讶于我的见识,道:「齐柯应当图谋已久,他已经尽数控制了齐王宫和军营,预备引军来攻,克复齐国。」
「仇荣怎样说。」我低声问道。
仇荣是这四万秦军的统帅,也是嬴祈的心腹。
琥珀笑了,她同仇荣相熟,知道对方滑稽的心性:「他说纵是百万来攻,不足为虑。」
我强打精神笑笑,随后又开始担心起母亲。
夜色落下后,齐柯不顾昏暗,大肆进攻。只是他组织的冲锋,在秦军铁蹄下不过一合之敌。
月上中天,他第三次冲锋失败后,就退回了临淄,再也没有出来。
这夜,我睡在帅帐中,而琥珀与我同床。
破天荒,这样慌乱的局面中,我却睡得深沉。天亮前,嬴祈到了帅帐中,琥珀为他的动静惊醒,要叫醒我,他将手上的马鞭扔到一旁,低声道:「你去隔壁吧,我来守着。」
虽是搭建的帅帐,但是此间炭火不绝,温暖如春。嬴祈肩甲上的雪水融化的第一滴就滴落我的眉心。
我半眯着眼睁开,见到一个黑沉沉的身影,肩甲和头盔上尽是雪花。
他瘦了,皮肤也变差了。或许是因为连日奔波,脸上还带着一抹病色的白。我强忍想要拥住他的欲念,捏着鼻子转身,背对他,生怕一出声,眼泪再控制不住。
他见我醒了,却是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拦腰抱起,龙行虎步,来到帐边,将将出帐的琥珀见此,却是匆匆露了笑脸,躲进了另外一间。
「你是谁,你干嘛,你混蛋,你现在才来。」嬴祈眼中布满血丝,面对我的带着哭腔的胡言乱语和轻轻捶打的拳头,他却付诸一笑,只扬扬下巴,示意我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帐外的夜色尚未完全清明,行走的骑兵和甲士在雪地中奔波来回。
天地间茫茫的白雪如落英缤纷,放眼望去泥泞满城。
他轻轻在我长了些肉的脸上落下一吻:「盘盘看,第一场雪还没有停。我说到做到,没有失约,陪在你身边了。」他贴近我的耳朵:「我的盘盘好狠的心,竟然一封信都不写给我。」
闻言,我泣不成声,伏在他冷硬的胸甲前再不能起。
次日一早,安置好我的嬴祈带着城外的四万军队和他带来的又两万骑兵攻城。
不过一个时辰,秦军的铁蹄一路踏破临淄和王宫的城门,齐柯带着妻儿在正殿中引火自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当嬴祈接我回宫时,看着安然无恙的母亲,我如乳燕般投入她的怀抱。
「盘盘没事就好,盘盘没事就好。」她拍着我的背,开始落泪,我们娘俩又对着哭诉一阵。
「齐柯没有找到我,」母妃说着笑起来:「你回来得晚,我说去宫门前接你,遇上兵变,身边人就把我藏在一户商贾家。那商贾早年受我恩惠,齐军上门时没有交人。」
我看向一旁站着的嬴祈,他现在还没有摘甲,平日不显的个子这样看来却是扎眼,他眨眨眼:「就如徐妃所说,分毫不差。」
见我在嬴祈面前拿捏如此姿态,母亲皱皱眉:「怎么有这样霸道的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