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辩解,嬴祈却先我一步:「盘盘值得。」
四个字,却让我渡过齐国冬天最寒冷的时日。
17
嬴祈入主齐王宫,我自然不能再同母亲同吃同住,只能和他住在一起。
夜里我见他卸甲洗漱,昏暗的灯光中,侧脸却多出一条长长的刀疤,新愈合的伤口泛着粉色,同他的肤色格格不入,像一条蜈蚣。
我原本旖旎的心思陡然一空,只跪坐起身,将他拉到近前,蹙着眉,恶狠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见我严肃,上来揽我的腰:「不过是流箭所伤,并未伤及骨肉。」
我被他这态度气得嘴角抽抽,冷声道:「谁是半个圣天子百灵不侵?若你死了,我喜得孤儿寡母投了水喂鱼。」
嬴祈从琥珀口中知道我近些日子因为身体不适气性大,于是又上来温和地哄我:「只一次而已,不会有下次。」他拿了我的手,轻轻放在伤口处摩挲:「盘盘摸摸,尽数好全了。平日带了头盔完全看不出。」
见他态度这样软,我心中本就不大的气性尽数消散,问起国内之事:「宗室都被料理好了?」
他好像乐得谈这个话题,将我放在床上盖好,「那当然,大战了两场,都是完胜。愿意跟着他们走到黑的毕竟是少数。」他笑笑,脸上的自豪完全遮掩不住:「从前是秦王带秦军百战百胜,如今该是我了。就是普通军士也分得清。」
我深知秦国的士卒,只要打胜仗就能得赏赐,甚至有王剑这般从一无名小卒追随秦王鞍前马后直至大司马的前例在,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就是他们的亲爹。
秦国宗室从前可能给过他们这样那样的好,但是在秦王和世子和号召下,在高官厚禄的引诱下,那些都不过时泡影。
秦国能一统天下,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制度吧?
嬴祈掌灭灯火,在我身边躺下。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偶尔巡夜士兵动作,铠甲摩擦的声音。
「你会,灭掉齐国吗?」黑暗中,我睁着眼,问出这句。
嬴祈的手掌落在我鼓起的小腹上:「灭与不灭,又有何区别。齐柯已死,我从齐王宗室中过继一个嗣位吧,方便稳定局面。」
「不去国号?」我有些好奇。
「不必。」嬴祈的手落在我的小腹上,传来一丝暖意:「总得给你留一个娘家,要不然将来你受了委屈,没地儿去,只会带着我儿子投河。」
我笑着打他,他乐得接受。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抓住他的漏洞。
他嘻嘻哈哈地动作,将脑袋埋在我的小腹上,用耳朵去听,口中说着:「孩儿孩儿,你告诉爹爹,你是爹爹的儿子吗?」
他话音落下,屋中自是没有回话。
我笑着说他:「幼稚。」
他却又拉住我手:「别打搅我,我儿正在同我说话。」
嬴祈人前生冷的模样在我面前破灭许久,这样童真的事却第一次。
半晌,他忽然问起:「我的紫玉牌子,你带着吗?」
「带着呢,日日带着。但是琥珀说挂在腰间不好看,给我做了一个荷包揣着,我天天带在身上。」
嬴祈不回话,许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路途遥远,我们等你生产以后,恢复了再回去。到时候,我借你的紫玉牌子用用。」
「好。」我答应他:「你要做什么。」
「杀死秦王,嗣立为王。」
他向来习惯在我面前对秦王出言不逊,我捶他一下:「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父王待你甚好。」
嬴祈嘻嘻哈哈:「可世子妃答应我的月亮还没有给我。」
「自在天上,自己去取。」
「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耍赖了,你不许烦我,我要睡觉了!」
……
六月初十,我发动了。
尽管一直调养得好,但是因为是头胎,我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生下来。
果然如嬴祈所说,是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