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拒绝你呢?”云渺歪着头,望向他。
他一字一句,声线平静,“段天德就是新任舵主。”
“而我是你们的新主人。”
立在人群之中,少年抬起刀,眼神冷漠。
“跟我的人,留下来。”
“不跟我的人,”“此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又说,想要从床上起身,“这几日大约不回府了。”
他试了一下坐起来,却被人轻轻压住了。靠在胸口的女孩仰着脸看他,轻轻眨一下眼睛,不说话,明艳的眼尾上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妩媚,是一副做了坏事还偏偏很得意的模样。
“阿渺,”他手指微动一下,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说,“你把我的刀拿走了。”
“我藏起来了。”她点点头,很关切的模样,“你受的伤太重了,不能再到处乱跑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么?”面前的少年歪着头笑,像是那种认真听完了话但是半个字也不会遵循的顽劣小孩,微笑的神情乖巧礼貌又藏着一丝放肆。
“对啊,我知道你才不会听。”她相当认真地点头,抬起一根纤巧漂亮的手指,对着他的心口,轻轻戳了一下。
因为是她亲手包扎的伤口,所以她知道戳在哪个位置恰到好处。这么被她用手指戳一下,床上的少年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疼得连眼睫都在止不住地颤,转瞬间失去力气,松开按住她的手,倒在床上没办法说话了。
“你看你都这副样子了,还非要想着出去。”女孩撑着脸坐在床边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没有力气躲开,好像一只不情不愿被人驯服的小兽。
“这样吧。”她眨眨眼睛,语气像是妥协似的,“你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我来帮帮你好了。”
大概是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太响,以至于黑莲花反派不可能听不出来。他几乎有点气笑了,又咳得没有办法说话,连反讽她一句都做不到,干脆闭上眼睛,偏过头,不搭理她。
片刻后,云渺忽然意识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他微微歪着头,低垂的眼睫连动也不动,安静得恍若死去了一样。
“谢止渊?”她小声喊。
床上的少年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她紧张了一下,又小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还是听不见回答,于是有些担忧地靠过去凑近了他,想要试着探一探他的呼吸心跳。
就在靠近的一刹那,少年忽地睁开眼睛,轻笑一声,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扣进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阿渺,你真好骗。”
“谢止渊你放开我!”她大声喊。
这样喊当然没有用。一旦把她抓住了,他就绝对不会再放开。
面前的少年轻轻咳着嗽,一边忍着伤口的疼痛,一边更用力地把她按进怀里,歪着头,威胁:“告诉我,把我的刀藏在哪里了?”
“否则就惩罚你。”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抹过她的眼尾,往下划,碰了碰她紧咬的唇瓣。
“西厢房的案几下。”女孩不甘心地回答。
“江云德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继续问,“刚才你在瞒着我什么。”
“他死了。”她回答,“杀他的人是来自淮西的江湖刀手。”
“果然是这样。”他轻声说,垂下眸,仿佛自语般,“那些人要杀人灭口。”
“谢止渊?”云渺突然喊,打断他的思绪。
他歪了下头,愣了一下,在下一个瞬间忽然被一枚银针扎了下去。因为猜到他会有所防备,所以她没有扎他的睡穴,而是干脆利落地封了他几处大穴,在他走神的那个刹那把他锁在了床上。
至于说出的那个藏着他的刀的地点,也根本就是假的。说一句假话再说一句真话,这样的方式会令人一时间根本摸不清真假。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她突然动手才会有效果。
他微笑,“现在可以去死了。”
一阵凉风呼呼地穿堂而过。
手持兵刃的丐帮帮众们微微打了个哆嗦,而南乞的几个帮主沉默着交换了眼神。
“至于我的名字——”
少年顿了一下,轻声开口。
“‘白头老翁’。”恰在此刻,一阵晚风从山间涌来,吹得满座林间风铃作响。
伴着无数淅淅沥沥的树叶响,远处忽地夹杂一个纤细的铃铛声,混在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里,像是有人站在很高的地方摇铃。铃铛声缥缈如轻烟,仿佛从高天之上传来的笙歌。
云渺愣了一下。怀里的少年在一瞬间苍白如纸,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纤密而乌浓的眼睫颤抖着,身体冷得像是结了一层霜,脆弱得犹如被一束荆棘穿透的白鸽。
“谢止渊?”她喃喃地问,下意识地抱紧他,从他的衣袍上摸到满掌温热的鲜血。那些刚刚才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浓稠的血缓慢地浸透了深红色的衣袂,像是大片开在黑暗里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