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却不接那枚印,而是从男人手里抽走了他的刀,以刀背拍打一下他的脊背。
“我懒得做这个南乞舵主。”
少年轻笑一声,经过他,衣袂掠起微凉的风。
“从今日起,”次日清晨,纷纷的阳光落了满地。
宫城内的佛殿里响起撞钟的声音,扑扑的飞鸟被惊起一片,成群结队地在天空中掠过。
罚跪在祠堂里两个多月的三皇子接到圣旨,终于从宫城里被放出来。三皇子妃请了旨入宫,在殿门外等他一起回府。
朱红色的殿门在钟声里洞开,披着单薄氅衣的少年走出来,似乎还不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抬起手微微遮挡住眼睛。
下一刻,对面的女孩牵起裙角跑过来,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没想到她会主动抱他,谢止渊微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接着,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女孩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凑近一点,仔细嗅了一下,闻到一抹极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她低声问。
“怎么可能。”他说。
“可是我闻到了血的气味。”她指出。
“不是我的。”他回答。
云渺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并不太相信他的话,不过还是接着问:“你都在宫城里干了些什么啊?”
“被罚抄了很多佛经。”他懒洋洋地说,“非常无聊。”
“听起来是很无聊。”云渺评价,接着补充,“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在外郭城里的江湖势力几乎被拔了个干净。”
“无所谓了。”谢止渊懒懒地说,语调在下一刻又变得肆意恶劣,“能被拔除掉的人,都是废物。”
“正是因为你这种不尊重人的态度,”云渺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才会根本没办法取得别人信服。”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一路,直到离开宫城,坐进等候在城门口的马车里。
云渺坐在谢止渊的对面,双手撑在座位上,好奇地看他一会儿。他看起来有点困倦,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任凭她观察着自己。
“谢止渊。”她忽然说,“我们分开之前,你对我说你喜欢我。”
“嗯。”他点头。尽管嘴里这么说着,但是这个老宦官还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一双苍老混沌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少年握着刀的手,“倘若你杀得死自己的话很多年前你就已经这么做了。”
“我做不到么?”对面的少年面带微笑,每一分眼神都凌厉如刀锋,“要不要赌一赌?”
“还真有点好奇”他甚至轻笑出声,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态度,握着刀的手指继续用力,微微歪头,注视着刀尖上的血,“你说,从这里”
“一点点地”他轻声说着,沾着血的刀尖一寸寸往心脏的位置扎进去。
“像这样刺进去,”他仿佛很高兴地笑了,恶鬼般地微笑自语,“会是什么感觉?”
站在雪地上的红衣少年衣袂散乱,微笑时像是癫狂又像是愉快,任凭大片的血在衣襟上蔓延开来,浓烈得像是大片盛开的织锦玫瑰,有一种华艳而妖异的、超出人世间的混乱美。
老宦官似乎被他这种疯狂的动作彻底吓了一跳。
“殿下,”他高举起双手,扔掉手里的大刀,再次向后退了几步,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老辈哄劝幼辈的温和沙哑的意味,“淑妃娘娘十分思念殿下”
“那就让她思念。”对面的少年冷冷地打断,“现在带着她的人滚。”
内侍监余照恩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终于还是妥协了。他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勒马折返,带走了所有禁军的人。
就在他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同时,“砰”一声,谢止渊手里的刀刃砸进了雪地里。
他的身形微微摇晃一下,轻轻闭上眼,彻底失去力气,跌落下去。捂住云渺眼睛的手松开了,无声地垂落在雪地上,血珠沿着衣袂滴落下去,蔓延开一大片红色。
云渺伸出双手接住他,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她听见他很低地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杀你。”她用力咬了一下唇,闷声回答。
他弯了一下嘴角,笑了声,似乎很喜欢她这个回答:“不愧是我的夫人。”
“阿渺,听我说”他继续说,竭力睁开一下眼睛,抵抗着翻涌而来的疲倦,声音很轻,“我不知道师父还会不会回来,如果他带着禁军的人折返回来,我就是你的人质。”
“我的刀在你手里。用我的性命威胁他,他就不敢对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