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沿着大袖滚落下去,砸在积着雪的地面上。谢止渊闷咳了一声,踉跄了几步,紧接着把云渺按进怀里抱起来,飞快地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怎么回事?”“这是你的愿望么?”云渺轻声问。
“差不多吧。”谢止渊垂着眸,轻声回答,“我心里有一个很大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甘心死在实现它的道路上。”
他又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我是个自私的人啊。因着这一丁点的野心,不介意为此杀死千万人。”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失败的。”云渺低声说。
“我知道。”谢止渊笑了一下。
“但是,”云渺又说,抬起眸,“我会看着你走到那一步的。”
谢止渊低垂了眸,很轻地笑了一下:“这样就足够了。”
路是不归途,没有回头岸。可是有人陪你一起走。
这样就足够了。反正他只是一个管账的,只要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什么人做他的金主都可以。
这是一个赌局,他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也许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了也可能。但是对这个好赌的年轻人来说,赌生死不过是一件刺激又有趣的事。
“来了!”刀手们之中有人惊呼!许久,他松开手,重新倒在榻上,闭上眼,微微地喘息。
云渺靠在他的怀里静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时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少年乌浓的睫羽轻轻颤动,衬得他的肌肤愈发地白,没有什么血色,唇色也淡得像是薄樱。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嘴唇,他没有反应。她又往下挪,戳了一下他的心口,他被戳得低低地咳嗽起来,稍稍动了一下。
于是她收了手,捏了捏他冷透的指尖,喊他:“谢止渊。”
“嗯。”他困倦地应了声,没什么力气,仍闭着眼睛。
“谁叫你刚才对我做那种事。”云渺低哼了声,“你看,本来就伤得那么重,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这就叫干坏事的报应。”
他不答话。过了许久,裹在大氅里的少年才偏过头,低声说:“我不后悔。”
这时候云渺已经从他身上坐起来,坐在他的榻边,端了一碗冒着白烟的汤药,用一枚木匙搅动一下,勺了一小口,轻轻吹气,递到他的嘴边:“喝药。”
“烫。”他闭着眼,动也不动地说。
“你连碰都没碰,怎么知道烫?”云渺有点恼火,犹豫一下,把汤勺拿回来放到嘴边,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又递回去喂到他嘴边,“根本就不烫。”
“我不喜欢喝药。”这次他直白地回答。
“你不喜欢喝也得喝。”云渺真生气了,直接把汤勺塞进他嘴里。
他被突如其来地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咳得看起来像是生命垂危。
云渺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慌张地去照顾他。就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躺在榻上的少年嘴角无声地勾了一下,突然抬起一下头,几乎要碰到她的唇。
结果这个小动作被她发现了。
她反应迅速地侧过脸躲开,那个偷偷的吻只落在她的唇角。紧接着,她动作飞快地趁他反应过来之前,又舀了一勺汤药喂进他嘴里。
这一次他没能拒绝,被迫喝了进去。喝完以后,他再次闭上眼,看起来快要死了。
这个少年的神情简直在说:我快要死了,在死掉之前,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
“不可以。”云渺戳了戳他冰凉的额头,“只可以喝药,不可以做别的事。”
他闭着眼,干脆真死了。
云渺撑着脸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这副模样很好玩,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但是她没让他听见,装作板着脸的样子,一勺一勺地把汤药喂进他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在装死,也许是因为被她拒绝了亲吻,裹在氅衣里的少年变得异常乖巧听话。他闭着眼,任凭她把汤药喂进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掉了,整个过程里都是死掉了的状态。
喝完药以后,传来很轻的一阵窸窣响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开口,咬住了,发觉是甜的。
居然是一块糖。
不高兴的时候要吃糖,她居然把这个习惯带给了他。
抽刀的声音像是断水,出鞘的刀剑刺破雨幕,潮湿的空气里闪过一线刃光。
有的人连惊呼声都没有说完,就被割破了颈动脉,身体重重地砸倒在地面的积水之中,溅起大片大片的血光。
“嗒”一声,一个戴斗笠的少年落在人群之中,左手大袖垂落一线沾着血的刃光,右手缓缓地抬起,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长的刀,一层鲜艳的红色沿着刀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