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仍旧矢口否认:“吵什么呀妈,怎一个个都这样儿?”
柴万雷瞪视过去:“妙人,爸这脾气你是不知道吗?挤兑我是吗?”
灵秀掏出烟来,点上:“我怎了就挤兑你,我挤兑谁呀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倚仗的后方竟突然变卦,难道说退路都没了?
柴万雷拉下脸来,一拍桌子:“还说没事儿?你少跟我来这套!”
灵秀本不乐意让爹妈着急,也不想说,却架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我来哪套?”烟一丢,眼泪夺眶而出,“都瞎操持啥!都挤兑我,还让不让活!”
“你说,谁挤兑你了?我跟你妈又掺和啥了?”柴老爷子铁青着脸,“你家事儿我不管,我就一句话,别胡作!”
“胡作什么了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她起身正要夺门而出,硬是被柴万雷一把攥住了胳膊,“你把事儿说清楚了!”
老太君迈着一双小脚奔过来,也把手抓在了闺女的身上:“妙人你倒说呀,说话啊!要把你爸跟我都气死是吗?!”
几近崩溃,灵秀抱着母亲,泣不成声:“我难受啊妈,我不想过了……”
柴万雷怒目而视:“你老大不小的,凭啥不想过了?”
灵秀不停摇晃着脑袋:“心里堵得慌。”她闭着眼,抱着母亲,“我难受,我心疼,不想过了。”
“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
“他爸,你消消气,让妙人缓缓,问清了再说。”
“我怎不知道了,我姓柴,到哪都姓这个字儿……”
“我耳头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就姓柴,你给我起的名字。”
“你给我再说一遍?!”
灵秀挣脱出母亲的怀抱,擦了擦眼角,迎着父亲的目光碓了过去:“我就姓柴,你闺女叫什么你不知道?”
本以为爹妈能支持自己,结果竟演变成这个样子,断了退路之下她心里又酸又痛。
“妙人你就少说两句,别再气你爸了。老头子,你让闺女把话说完行不行?”
“你给我记住了,你姓杨,除非我死了!”
看着父亲,灵秀一脸茫然。
她不知父亲为啥那么大火,然而在那决绝的目光下,她没再言语,只说我回去了,随后倔强地走出院子,又倔强地推上公主车。
“也不吃饭,又去哪呀……”
“你甭管她!”不知身后的母亲又说了些什么,她就这么出了胡同,推车往西一拐,上了坡,一头扎进了小树林。
曲里拐弯的夹道延伸至远方,像喉管似的,两侧的树木大张起嘴巴,错动间,吞噬着一切。
细雨又大了些许,凄迷,荒凉,风一吹,更显一丝阴森,公主车就在这上里七扭八扭,也许正因为灵秀身着一身黑吧,也许是天色本身就黑,竟与周遭融在了一处,不分彼此。
别看昨儿下的雨比老头甩鸡巴时滴答下来的尿也多不到哪去,不过正值暑夏,坡两侧的杂草却疯也似地往上窜着,较为低矮的坟头都给包起来了,连汽车轮子轧过的痕迹也因雨水的冲刷变得更为清晰。
灵秀两眼无光,车轮一滑,身子摘歪一下,她喘着看向四周,这才发觉自己人已经到防空洞的左近了。
支好车子,她回转过头来望向模糊的身后——自己的娘家,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开始安慰自己。
既然知道了就知道吧,反正也瞒不住,便又做了几个深呼吸。
心说,等爸气消了还得再来一趟。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先有个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