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知道妈和琴娘回来了,想听听她们到底说了啥,然而凑热闹般来到窗根底下,却啥也没听到。
他把吉放在床上,灭了灯,溜达着走进厢房,撩帘朝外看了看。
星夜下,院子里空空如也,西角门外影影绰绰又一片沉寂,他正犹豫要不要到堂屋转上一遭,便在这个时候,贾景林从堂屋走了出来。
看到贾景林时,杨书香竖起了眉毛。
自打三月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一落千丈就再不复之前的地位。
不止如此,连赵伯起也都给他算在内了,尽管此事从未声张,也都装了糊涂。
看着厢房探出来的脑袋,贾景林也愣住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厢房门口,心情复杂,面色也越加复杂,甚至有那么瞬间,几乎忘记身后还站着杨伟和柴灵秀。
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烟袋杆儿,又张了张嘴,最后把头低了下去。
帘儿一撂,杨书香往回踱起步子。
他身子贴在东墙上,在柜橱之间时而抬头时而又低下,像是受不得套间床底下狗子的呜咽,张嘴就骂了句——“狗杂碎”。
快半年了,始终也没再看到徐老剑客的影子,而关于杨刚嘴里所代传的关于徐疯子留下的话,他也还没去问褚艳艳。
既然是代传,又斑斑落落说得不很透彻,以他对徐疯子的了解,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内种话,至于里面有没有猫腻,这就不好说了。
不过呢,好说不好说似乎都排在了第二位,大好的心情在撞见贾景林后霎时间消弭一空,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坨屎,他开始呕吐,开始厌恶,烦透了内些来自己家的人——内种敞开大门被人登堂入室的感觉让他极为苦恼,甚至说非常沮丧——将来他妈我要当家,你们谁也别想进来。
走进套间,错落在墙上的人一磨腰,生硬地就把窝在硬纸箱里睡觉的狗子提留起来,并抱到了床上。
于是乎,在狗子呜叫中,他又骂了一句:“个狗东西!”
走在回家的路上,贾景林仍旧漫无目的,跟个游魂似的与整个村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脑子里空荡荡,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几经辗转来到门口,这才恍然。
续了袋烟,贾景林蹲下来吧嗒吧嗒地嘬了起来。
一个小时前,他走进杨老师家,七扯八扯吞吃了半天才把心头的念想讲出来。他说:“能不能帮老哥一把。”声音低沉,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
杨伟面色凝重,问他怎了,细看之下,又说,脸色怎这不好看。
心病难治,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贾景林双膝一软,直接就给杨伟跪了下来:“老哥我绝后了。”
声音更为低沉,像是积攒在云层里的雨,在雷声划破夜空时分,再也不憋着了,哗啦啦地倾泻起来。
回国之后,村里的内些风言风语贾景林不是没有耳闻,不过当时他一扪心思都放在要孩子上了,也就没把内些东西放在心上。
然而当凤霜落生——在得知又是个丫头片子时,祈盼的希望瞬间破灭。
为此,贾景林开始酗酒,愈演愈烈之下,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骂褚艳艳不会下蛋,是偷人的扫把星。
褚艳艳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反骂过去,说他在国外先嫖了别的女人不说,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这辈子注定就是个绝户头的命。
提到绝户,贾景林顿时心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炕上。
在这段倍感煎熬的日子里,他借酒浇愁,每每醉生梦死时都要一遍遍重复地问着自己——这辈子拼死拼活为的是啥?
啊!
当清醒时,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想着这个问题,为的是啥?
看着内些个秃小子从身边或走或跑,或嚷嚷。
他一脸羡慕——这辈子不就是想要个带把儿的,不就是要个能给老贾家传宗接代的种吗!
难道说从此真就绝户了?!
他不甘心,他跪在褚艳艳面前忏悔,恳求——甭管之前谁对谁错,以往的烂账一笔勾销,为了儿子,这回宁可挨罚,宁可倾家荡产,说什么也务必得再要一个。
然而当他心平气和,冷静下来面对现实——超生问题时,之前所说的内些个所谓的“宁可”顿时又没了底气——让人家灵秀怎么办?
现实面前,由不得怎么做,他已经隐隐打起了退堂鼓,而这简直也成他继要儿子之后的另一块心病。
又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在内些个日升日落的日子里,他茶饭不思,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然而每次当着大哥们的面搂抱住马秀琴的身子疯狂去操时,他心里又暗暗生出一番奇怪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