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炎霸的花心滥情,世人皆知,翟小六若真是因为一时贪图富贵而从了那范霸王,等到那人玩腻了,小六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柳沐雨被说得窘迫,红潮一直染到脖根:“渠大哥,我都懂……我这就将砚台还给他!”
低头抱了漆盒就冲出屋子,渠正清还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一路进了主屋的小院,却没有见到有随从侍卫,柳沐雨倒也没多想,盘算着将砚台放下就走,没人拦着倒也正好方便。
绕过回廊,几步远就是主屋,柳沐雨还没等迈步,便听到里面悠悠的吟诵《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唉……”
柳沐雨举步凝立当场。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只停留在最初的美好……
秋夜中的缠绵,冬雪下的互暖,酒楼中的浅笑吟吟,书房里的婉转缱绻……
柳沐雨嘴角勾起苦笑,你只当是我心易变?你我之间,谁又是秋风,谁又是画扇呢?
身形略带踉跄,不再想进屋,柳沐雨像是被猎人一箭射中脚踝的幼鹿,狼狈地抱着漆盒转身快步离去……
主屋内,范炎霸趴在门缝上,眼巴巴地看着柳沐雨步履凌乱地跑出小院,眼神里带着依依不舍。
“范泽,你让爷背的这首词,到底是个啥意思?”
范炎霸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仍不错眼珠地看着柳沐雨消失的地方,好像再狠狠盯几眼就能把人看回来似的。
这也不能怪他,他已经有整整五日没有好好看看柳沐雨,跟他好好说过话了,就像饿了几天的人,看着烧鸡从眼前跑过……
那股子垂涎劲儿,就别提多没出息了。
“咳嗯……”范泽清清嗓子,“这首词是诗人悲叹过去与情人间的美好感情转瞬即逝,如今诗人在情人眼中变成了无用的冷秋之扇,往日的甜蜜深情也变成了相厌相弃……”
“干!范泽你真是害我!”
范炎霸回头,眼睛瞪成牛铃一般,“回忆过去干嘛?爷本就怕柳儿记恨过去,不想跟爷回去,你还让爷背这样糟心的词?早知道就应该念点什么艳词绝句的,反正就是让他知道跟了爷会有好日子过,早早点头同意跟爷回去就是了!”
范泽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自家郡王确是对柳沐雨用情极深,认准了非他不娶,可又偏偏不懂柳公子的心思……
范泽胸中涌出千般无奈,真不知是该同情被自家王爷死缠活赖的柳公子,还是该同情永远将马屁拍在马腿上的范郡王……
柳沐雨心里烦乱,抱着漆盒出了主屋小院,怕回西厢房再遇到渠正清,干脆寻了一个小厮让他将漆盒还给范炎霸,自己举步出了关下府,此时他需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小六!小六!”于长荣从远处看到柳沐雨,急忙叫住他。
自打上次在林中窥见于长荣与田大壮野合,柳沐雨每每见到于长荣总觉得窘迫尴尬,尽量回避,有时候不得已碰面,也是草草说上两句就找茬离开,弄得于长荣莫名其妙。
“小六,这几日你可真是忙碌,我想找你说几句话都难得……”来到近前,于长荣笑着打趣。
柳沐雨微微脸红,勉强牵了牵嘴角。
“这山地平整的工作基本上做完了,剩下就是挖地捶土磊石……现在这批樵工要送回去换一拨石工过来,不过我想留下几个樵工,以后箭楼垒起来少不得平整周边的树杈,还有其他零散的伐木工作也需要人来做,工钱这方面是你来计算的,我就是想问问,若是留下几个樵工会增加太多支出负担,从我的俸银里扣也行的……”
樵工……留下……
柳沐雨猛然想起田大壮正是三个多月前的那次屯田换防时过来的徭工,赶上了这次箭楼平整土地便没有回盂兰镇,如今伐木的工作基本结束,按道理他应该要回盂兰镇休息了,这次于长荣所要留下的樵工……
会是他吗?
“工钱方面范郡王很是慷慨,留了足够的预备银两,若是于大哥觉得需要留几个樵工,明日将名单给我就好,我会让监工来安排的。”
“如此说来,真要谢谢老弟了!”于长荣满脸欣喜,连忙对柳沐雨拱手作揖。
柳沐雨讪讪地笑了笑,心中还在为午时范炎霸的那首《木兰花令》思绪纷乱,看着眼前满面红光的于长荣,回想起当初自己与范炎霸在一起时的不安和彷徨,柳沐雨忍不住出声说道:“于大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遇到合适的,就赶快定下来……莫要负了人家……”
听到柳沐雨如此说,于长荣脸上略带惊讶,随后笑笑:“那是当然!你于大哥是什么人小六还不清楚?若是真娶了,疼还来不及,又怎会负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于长荣的脸上略带惆怅,“只不过还不知那个愿随我天涯海角的佳人现在在哪里,也不知他可愿与我白头以对啊……”
情路坎坷,何况是世人所不容的男欢之情?柳沐雨心中也替于长荣感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