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确定的消息传出去,当即就要涨价,得快。
“不成。”吕文站了起来,“明天说不定都晚了,今天就去。”
“不急,父亲,真不用急在这一晚。儿去得晚,郡里的人早得了消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说到这里,吕泽悄悄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从袖中取出一张折着的纸,清了清嗓子,“郡里收到了电报,早先出发之人已经到任,这是妹妹发回家的平安信。”
吕文一下板住了脸,恨声道:“一个去了身毒,信倒是来得勤,离那么远有什么用。一个又是这样,毁了婚约去西域。我只当没生过这两个女儿!”
吕泽陪笑,一个字也不敢说。
实在是吕媭把父亲气得狠了。
那年在咸阳,吕雉确实认识了不少贵人,但吕媭那时未满十五,在新秦律中只能订婚,不能正式成亲。哪个愿意在咸阳等她几年,所以最终也没成,兄妹两人开了回眼界,又回到沛县。
对吕泽来说,他见过咸阳,在乡间就成了个有见识的人,也确实有了不同的眼光,抓住几次机会,让家产翻了一倍。
而对吕媭来说,她更是见到了另一个世界,尤其是吕雉培训的后期,可以带妹妹在分到的宫室陪伴自己,算是在离开之前与亲人最后的相聚时光。这就给了吕媭不一样的见闻。
吕媭入宫,出宫,离开咸阳,回到沛县,她的母亲和长姊几乎疑心她在咸阳被换了魂。
她沉静了许多,开始向父亲请求去学室读书。吕文鉴于吕雉的前车之鉴,很是犹豫了一阵,不过看沛县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女儿去,他也从了众,私下里却不以为然。
大秦的吏考早就停了对女吏的招纳,这次公主就封是偶然事件。吕媭年纪不小了,以前在家学那什么数算科学之类的,也不怎么样,学不出名堂来,又不能吏考,那去学室有什么用。
然而他没想到,订亲的男方因为要去咸阳游学,把婚事推迟了两年,就让吕媭赶上了又一次招收女吏的考试。
吕媭是与两位兄长一起考的,题目完全一样。吕泽和她考上了,吕释之落选。
考的时候原说他们这些生手都去补缺,调集熟于政事的官吏前往。但就在这次考试到舞弊案发天子震怒的时间里,大秦名义上的那片疆域一不小心又长出来一块。
人实在不够了,本来舞弊案就抓了批人,再调走,各地郡县都得出乱子。连嬴政都头疼起来,有心不要那地方了,又实在违背他出生至今一个封建王朝君主已经养成的人生观价值观。
现在只好让县里留下的人多辛苦一点,从刚录取的人里再抽一部分过去,新手归新手,听老吏们调配干活总还是行的。
吕泽和吕媭都考中了,要走一个。吕媭不等父兄说话,貌似大度地表示:家里离不开大兄,还是小妹去吧。
其实吕泽也知道,小妹是心野了,想学她二姊,不想留在沛县,情愿去陌生的地方吃风沙。但是这又怎么样呢,父亲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二弟没有担当,也没什么本事,他这个长子怎么都得留下来,要让小妹牺牲一下的。
偏偏小妹这样说了,父亲又不高兴。
他夹在中间真是为难。
他隐约知道父亲为什么如此,但不能细想,细想了不孝。
其实与吕媭去了哪里无干,仅仅是因为她自己选了,不是吕文安排去的,那是一种人与事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恼怒。等吕媭在那边做满三年,要么选择留在那里升职,要么选择回国,都不会再回沛县了。
吕泽也有些惆怅,两个妹妹,真就天各一方,从此与家人见一面都难了——
句章县。
钱容的父母一边收拾衣服细软,一边抹眼淌泪。钱母收拾一会,还要再向钱父确认一次:“真要走?”
“走,走。”钱父垂着头,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你生的那个有本事,把整个县都翻过来了。不走,等着睡觉的时候被人放火么?”
“那舞弊的不是判死判流放了……”
“就只他们?”钱父指了指隔壁,钱母又哭了。
她哪里不知道哦,她就是不想卖了地离开家乡。
隔壁吴家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吴雁知道有加试,为了让钱容能多一天时间准备,特意请假跑回来告诉他。
这下好了,也成仇了。
吴雁因为是吴氏,他的考试结果也不算了,同样被认为是得了好处的人,在县里拘了许久。
后来是咸阳来了诏书,让卷进舞弊案里罪不至死的人流放至西域戴罪立功,吴雁这样的罪过更小,可以不去,但以后不能做官了。
吴雁最后还是不甘心,选择了前往西域,这样过个十年,他就洗清了这层姓氏带来的罪孽,可以回来了。仕途就算受影响,也不至于连个小吏都做不了,更不会殃及子孙。
昨天吴母又往他家门口泼了一桶脏水,钱母一声都没敢出,也没敢开门出去。
吴氏是这边的大族,像吴雁这样受牵连的人不知凡几,其实也不冤,他们虽然没去行贿,但确实是受了荫蔽才挤下别人。可这时候谁会这样想呢,只会恨钱容不顾同乡之情和同学之谊,掀开了这个盖子。
普通人确实会为此叫好,尤其是那些辛苦养着一个读书人的普通人家。但人情如此,这些人家不会特意站出来维护钱家,而受了损害的吴家却会有意针对。
其实钱家表面上在乡间的地位还高起来了,但一家子都在这里,就像钱父说的,谁知道吴氏族中会不会出个死士,半夜到他家来放火,根本防不胜防的,到时就算凶手抓了砍头,他一家也已经遭了殃。
钱容是在咸阳派来的甲士护送下回来的,告诉他们自己有了官身,在咸阳朝中为官,劝他们合家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