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父钱母一开始还不愿意,哪怕知道在本乡本土呆不下去,也只想着换个县,哪怕是换个郡呢。
但钱容笑了起来,神情让父母有些害怕,不像是之前他们那个一心读书有些木讷的老实孩子了,他说:“阿父,阿母,你们以为只有会稽郡在查吗?全天下都在查呢。我得罪的人多了,只有咸阳能待得住。”
父母都被他吓傻了。
这下不走也得走了,兄弟们也得走,至于叔伯亲族就没办法了,只能看咸阳的命令在会稽还有几分威力。不过想来这次舞弊案后,本地的官吏大族,怎么也得缩着脑袋过一阵子了吧。
钱容一家搬走,吴氏和因贿赂得罪的人失去的仇恨对象,钱氏虽然比不上他们势大,但也有不少人,估计世仇是结下了,但不至于像钱容一家这样危险。
亏得嬴政知道当下的风气,直接赐了钱容宅院和钱财,让他把一家都搬到咸阳。田地不能卖给私人,被官府收去了,宅院没人买,只得给了亲族照料。
钱容再怎么安慰他们咸阳有房,他养得起他们,从没离开过家乡,也不识字的一家人还是害怕得夜不能寐,到离家的最后一刻都巴望着还有转机,能让他们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咸阳。
嬴政并不像外人猜测的那样震怒,实际上他的心思都没怎么放在舞弊案上。
不就是科举舞弊么,他在后世看电视,也有这题材。他去国子监参观,还见识到密密小字抄出来的纸条,叹为观止。
至于什么买考题,什么官员子弟互相帮忙,什么收受贿赂,都是自有考试以来就没断绝过的事。对国家来说确实是要重视的大事,但对他个人而言,早有心理准备。
到他这还纯朴点呢,不少卷进去的考生还是清白的,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家族给照顾了。
他之前其实就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没爆发出来的时候,他就没管。
一个是大秦刚开始捏合天下,地方上这些豪族大户真不是一下子能管得过来的。这么些年一点一点把咸阳的触角伸过去,才能说得上有效彻查。不然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大部分地方查一下就禀报无事发生,反而损了朝廷的威严。
一个是,他本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时机,等这些没有参与远征,留在家乡的豪族们忍不住又伸出了爪子的时候,狠狠给他们一刀。
豪族大户,就是要经常削一削,大秦才有得好。
这点上刘氏的西汉就做得不错,嬴政不吝夸奖,并且也把刀准备好了。
没犯事的时候他不好杀人,吏考舞弊,断人前途,民愤极大,就是他给这些人准备好的刀。唯一没想到的是时机。他原是想国内安稳无事已有数年,爆出来之后全国彻查,不至于引发动荡。他正好把官吏也清一遍,不求吏治清如水,隔一段时间让他们受一场惊吓,多少收敛一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韩信跟项羽这种不世出的军事天才就不能把他们放出去!
一放出去就给他惹事,那地抢来了他还能吐出去吗?肯定不能啊!
但移民是真不能移民了,大秦的人口不够这么摊的,只能封侯国,封王国,再派一些官吏去做事。三五年后在当地培养出一批人,再把大秦的官吏调回来。
二十年,二十年后青壮年人口会有一个爆发期,那时可以考虑迁移民户过去了。
这几年就得年年开考,有成熟的官吏坐镇,再录取的新手也可以派过去做事。这样一拨一拨的,虽然人种实在是混不过来了,但政体文化可以慢慢同化过来。将来迁移人口,新移民过去也不至于不适应。
偏偏在这个时候,舞弊案爆了,真正叫他焦头烂额,宫中灯火彻夜未歇,忙乱了好一阵子。
嬴政反省了一下,他不是神仙,用后世的话说,他近几年可能是又飘了,以为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当然不是神仙,旅游变成开疆,舞弊案爆发不是时机,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以后不能这样了。
“陛下。”去年刚换的近侍柔声唤他,见他抬眼,便呈上了电报,“是陛下的仙友发回的消息。”
“他们到哪了?”
嬴政接过电报,随口问了一句,没听禀报自己看了起来。刘彻和李世民带着亲友团出海也很久了,先是在阿拉伯半岛逛了一圈,主要是收集情报,了解地理。
后来还去了罗马,逗留了挺久。看刘彻发回的消息,主要是十多岁就嫁到唐国公府的窦太后舍不得走,这异域风情让她沉迷其中,几乎把人家的美景和能去的地方逛了个遍,还去了爱琴海的希腊。
上次电报说去埃及,然后半年没动静了。
目光落下,第一句就让嬴政心头一沉,觉得有事。刘彻的电报没卖弄文青,用了后世的大白话,看着还挺亲切。
“有件事得告诉你一声。”
他们干嘛了?他们干嘛了!刚被突发事件袭击过的嬴政甚至少见的心慌起来。
“我们在埃及本来好好的,主要是李世民他正义感不合时宜发作,可怜那些黑奴,带他们造反了。”
不妙,嬴政脑中警铃大作,继续往下看。
“你也知道,卫青和李靖也在,再加上李世民。魏徵又联络了罗马,还有跟埃及有仇的塞琉西,把埃及搅得一团乱,然后趁乱起势,三分了埃及,就等你派人来了。”
“对了,塞琉西东边被韩信跟项羽打得快维持不住战线了,我估计那三分之一个埃及他们也保不住,我们会跟罗马再分一分。你真要赶紧派人来了。”
嬴政眼前一黑,手不觉松开,电报飘落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