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觉得,自己得把这孩子教得更乖、更讨巧些,听话的孩子总会容易让人喜欢。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只有一些生活中的小事能交给她了吧。
是以这日燕归难得早些回帐,准备脱衣沐浴,扯袖间低首,却看见小东西汲着比她脚大许多的鞋哒哒哒走来,手里举了盆水。
这盆水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让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蛋憋得通红。
燕归不为所动,落座时等了会儿幼幼才艰难地把盆挪到了他脚下。
他似乎这才明白,这小东西是要给他洗脚。
怎么洗呢?燕归依然没动静,就眉目淡然地看着幼幼艰辛奋斗。
幼幼在家哪儿做过伺候人的活,可是军医半哄半吓她,如果不让这个叫“陛下”的人高兴,她就没有糖吃,也没有奶喝,还会被丢掉。
幼幼不是笨孩子,她能听明白意思。
军营特制的靴长而硬,重量也不是幼幼这个小身板能掌控的。她抱着燕归的小腿再度因使劲涨红了脸,半天才让靴从膝盖的位置退下来那么一点点。
其实不难脱,只不过是燕归故意勾着脚才脱不下罢了。等他戏耍的兴趣没了,才一松脚,幼幼就因这突然放松的力量“呀”一声往后仰,啪得实实摔坐在了地上,如果不是里面垫了毯子,屁股蛋儿就要摔得生疼。
饶是如此,幼幼的小胳膊也很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但像她这么怕疼的孩子居然忍住了没哭。因为军医吓唬她,陛下最讨厌人哭了,谁一哭,他就会把那个人吃掉。
她一个孩子的忍耐力能有多强?在幼幼辛辛苦苦抱着燕归的腿把它放到盆中,却因为某人的不配合被水花溅了满眼,最后还直接一个倒栽葱栽在了盆里,浑身湿漉漉时,她终于没忍住。
开始是小声呜咽,边哭边不忘“本职”,抹着眼泪蹲在盆里就要去搓脚。她的手太小了,就算两只合在一起也难以覆盖一个成年男子的脚背,而且搓着搓着,燕归小腿上未好的伤又有血流下,幼幼还以为是自己把这个陛下弄痛了。
她又怕又伤心,“呜哇”一声坐在了盆里哭,成了个狼狈的小肉团。
等哭得尽情了,小脑袋瓜才想起军医的话,幼幼怯生生地抬头,脸蛋被泪水糊成了一团,边打嗝边道:“幼幼、幼幼乖,不哭了,不要吃,不好吃……”
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话语听得燕归一脸莫名其妙,把词句拼凑了遍才明白这小东西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会吃人?
宫里确实传过陛下会吃人的话,但听到那种带着震慑性的传言,和亲眼见到这小东西信以为真的蠢模样的感觉完全不同。
说起来,征战多年燕归还真没吃过人,不是他有身为人类最后的底线,而是从未陷入过那么艰难的境地。
最险的一次,不过是行军中突遇大雪,粮食补给要延缓一段时日。那时他直接下令杀了战马,倒没想过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