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莲此时过来,明摆着做搅屎棍的,冯氏真恨不能当场咬下她一块肉来,可面上还得佯装云淡风轻,“怎么就卖不得了?当初接她入府就是做做样子,为的是打发常太监罢了。”
“是的,姐姐,是这么个情况没错啦。”李小莲拿起手绢擦嘴,掩住了嘴角讽刺的笑意,“可芦花是咱们用花轿抬进家门的,也拜了堂……咳,拜堂这事儿就不多说了,那是齐碗代替的她哥哥假凤虚凰,做不得数……”
“自然做不得数,我刚才不都说了是做给常太监看的吗?”冯慧茹瞭了眼对面的李小莲,“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呵,她李小莲今日纯粹就是过来看笑话的,所以故意絮絮叨叨,扯东拉西,迟迟不走,怎么能气着冯慧茹就怎么气她!
“这前面儿做做样子,都说得过去,应付常余庆嘛,可---”她放开手绢,望定冯氏道:“要紧的是,冯姐姐,当初咱们同潘家签的是婚书而不是卖身契啊!”
不知李小莲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冯慧茹拧眉,不动声色诘问道:“那又怎样?”
“我听表哥说,王婆子是个很厉害精明的女人。你们今天上门这一趟,已叫她知道了郁家想退了芦花的心思。”李小莲说着,柳眉逐渐深锁,几根手指绞着锦帕,一脸忧虑之态:“潘家有婚书在手,如果你将芦花发卖了,我就怕日后王婆子会找上门来要人啊。”
你还有脸提李进忠?
冯慧茹看向李小莲的目光要吃人:“难道我还怕她吗?”
“哎呀,你当然不怕啦。可是,郁家乃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啊,那潘家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腌臜货色,如果我们被这种人攀咬上,那真正才是个大麻烦呢。”
看冯慧茹端着姿态沉默不语,李小莲低头掩嘴轻咳,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其实,我也听说了芦花是潘家拐来的外地人,进郁家时她来牛家村也没几天。你实在不喜她,平日少叫她到你房中请安,她不在你跟前晃悠露脸就是了,省得你看着心塞。芦花长得不错,性子又好,看起来齐书也很喜欢她呢。你就当她是齐书的通房丫头就好了呀,干嘛非得将人赶出府去?”
偷偷觑了眼冯慧茹,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旁边伺候的张妈急得暗瞪了自己好几眼,大有要代主赶客的意思。
李小莲十分得意,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矫揉造作一抹云鬓,又道:“姐姐,我还听我表哥说了,潘家那个孙子是自己发病死的,他有羊癫疯。芦花的确是给王婆子的孙儿做过媳妇的,可她孙子在洞房那晚突然发病死了,好事未成,芦花还是黄花闺女呢,她又没有父兄管束、姐妹拖累……”
说得正起劲儿,哗啦!
李小莲惊了一跳,转眼看去。
冯慧茹忽然抬手将茶盏撩翻,茶叶茶水糊了一桌,水流滴答地往青砖地板上打。
大房已怄得气血翻涌,冲她怒目道:“进了洞房的女子,就算没破身,郁家又怎么能接受?这事儿没落到你儿子头上,你当然会这么大度地说!”
“姐姐,你说的这就是气话了不是?”李小莲终于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瞄着对面桌的冯慧茹,神情逐渐严肃,“撇开这个不讲了吧,咱们只说郁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姐姐,这也是咱们两姐妹关起门来说话。我直白地讲,就郁家现在的情况,本来就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如果因着芦花一事儿被潘家咬上,势必会闹将起来,再度把郁家摆到了明面儿上。老爷说是出去访友散心,可你我都该知道他其实暗暗在外面东奔西走,图谋回京一事呢。你瞧这破地方,是老爷愿意长久待下去的么?”
冯慧茹面色一僵。
大房气急败坏,亲眼见到了,李小莲心满意足,找了个由头终于走了。
张妈代自家小姐送人出去,见人走远了,立刻严厉叮嘱看门丫头不可再放任何人进院来。回身关紧了房门,担忧地同冯慧茹道:“早上去跟王婆子谈判的时候,听那婆娘的口气,真是有可能逮着机会跑上门来大吵大闹呢。”
冯慧茹听得眉头打结,太阳穴突突地跳:“真是倒了大霉,怎么就遇上了那样的混人?”
“唉,做人牙婆子的,就图一个钱字。小姐,咱们真要是把大少夫人发卖了,她手持婚书肯定伺机来闹。那样的人,绝对会可劲儿地讹钱!”
“可不是吗?哎,闯鬼了才会沾上这么个大麻烦。”冯慧茹揉着抽疼的额头,“要是不知道她是寡妇再嫁,留着也就留着了,就当给齐书做个通房丫头。可偏偏现在知道了,即使她没破身,但是名声好难听嘛。”
听了李小莲那番话,张玉凤已动摇。再听冯慧茹这话,暗忖好像这件事情也不是非做不可,遂犹豫道:“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冯慧茹放开手看着她,不解其意。
张妈鼓足勇气道:“如果我们不赶走大少奶奶,那潘家婆子不就也没闹头了不是吗?”
“那怎么行?!”冯慧茹瞋目,“你没瞧到刚才李小莲那副嘚瑟的嘴脸?她竟然跑上门来看我的笑话!如果还留着那小妖精,那我不是得天天会被李小莲当笑话看?我会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