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恨不能踹死这个拖后腿的妇人,却早被两个侍卫挟着躲开了好几步——当然,是为了保护他手中的“证据”。
叫林家人来,怕林睿不把他们都宰了?忤逆皇室,格杀当场也没错的,何况京城本就在戒严,身为将领,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
宝钗却挑了挑眉:“姨母说是真的。”她早在这里等着的,“那既然如此,姨母可否为宝钗解惑,为何,还会有这样一件东西?”
宝钗又掏出一物,再由宫女交由贾政,贾政扫了一眼便按捺不住地抬头,紧紧盯着王夫人,额上的青筋几乎爆裂:“你、你,你竟然……”
王夫人早认出了这一封,心如沉入冰窟。这不算聘书,却算得上约婚之信,是她、当初,给薛姨妈的。为宝玉聘宝钗的。
“既然姨母说与林家议婚是真,那能否与宝钗解释一番,为何在林大人过世三年后,林妹妹刚刚出孝的时候——又往薛家去议婚呢?”
作者有话要说:拉宝姐姐做队友多好~~
入世者苦前债散拓本出世者福顽石归大荒
贾政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人攥住了似的,一张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牙齿也在咯吱作响,暴怒过度以致根本不能反应。
王夫人夺不得宫女手里的信件,又是气又是急更多的还是怕,也是摇摇欲坠,竟然一下子瘫软在地,捂着脸大声痛哭:“是我害了宝玉,是我害了宝玉……”忽然又抬起头,满眼是血是恨,颤抖着手指环指过贾政、宝钗并着一众宫女侍卫,“宝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你们都不放过他、都要针对他!”
先是林家来京,贾敏那个女儿勾走了宝玉的魂!
其实,她根本不想让儿子娶那个病怏怏的小丫头!明明是公主伴读,却那么胆小怕事,又心思诡谲,连自己的亲表姐都不肯亲近!
……她的元春,这些年、在宫里,受了多少委屈。
再有薛家这个,看着美貌端庄,其实根本就是个灾星!克父、克兄、克夫……总之,跟她有关系的,都叫她克死了。她一住进大观园,宝玉就接二连三地撞神遇鬼!
“宝玉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们都要来害他!”王夫人忽然死死指着贾政,是质问也是嘲讽,“你们贾家倒是养出个好闺女,嫁去了林家,反害得娘家鸡犬不宁!”
又指着宝钗:“我们王家也不差,嫁了个女儿去薛家,结果招来一个扫把星!”
“闭嘴!”贾政额上的青筋鼓胀成了紫色,一下下暴跳着,“我看你是疯了,在这里说胡话!”再不能忍,贾政转身似是要找东西……竟然攥上了系着窗纱的麻绳,足有半指宽!
宝钗顿时皱眉,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又想想,挺正常。也不是第一回了,熟能生巧。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贾政这厮都将自己的亲儿子摁在条凳上打个半死,尤觉不够,还张牙舞爪地吼着说要拿绳子来勒死。
侍卫早扑过来抱住了几乎气疯的贾政,宝钗冷眼旁观,看贾政双目尽眦挣了又挣,看侍卫毫不手软拽过绳子便给贾政捆了个囫囵,再看侍卫一脚踹向贾政的腿弯,怒喝:“县主在此,不得放肆!”
可惜了,宝钗心道:这句“醍醐之言”说早了。如再让自己这姨父演一会疯一阵,被捆成这样他只能横着滚,必能将一身道貌岸然的皮彻底撕下来,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腌臜。
又瞧了一眼脱了力瘫着的王夫人,宝钗冷冷一笑,忽然上前几步,挡在贾政与王夫人之间,有条不紊道:“姨父且息怒。姨母只是爱子心切,一时迷了心窍,结发夫妻白首到老,何必如此喊打喊杀的。”
“她这个恶妇……”
“姨父,前两年,姨母断断续续与我娘通了几十封信。”宝钗对着贾政瞪着的眼睛,继续道,“那些信里,夹带了不少的契书与欠条。”
王夫人陡然一滞,是了,当初为了元春盖那个园子,她向薛家赊了不少账——可又没说不还,薛家这丫头竟然选在此时落井下石!
“姨父姨母千万别误会,天灾人祸在所难免。”贾家如今家徒四壁,他们几辈子都还不起十几万两的欠银,因此宝钗也不打算要了,“二位放心,宝钗绝不会‘趁火打劫’,那些欠条一笔购销。为了让姨父姨母放心,我本打算全带来,填火盆子里烧个干净——可是,如今老太太正病着……烧纸,实在不妥当。”
贾政彻底愣住,低头瞥一眼捆着自己的绳子,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又无比疲惫:除了这些个聘书、婚书,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还留了多少把柄在别人手里?
贾家漏船偏遇迎头风,背负孽债佝偻前行,贾政却不知道,这些债务到底有多沉多重,还要在倾全家的血泪还上多少个春秋。
“请姨父息怒,请姨母好生修养。”宝钗却看向贾政,似笑非笑,“姨父向来忙于朝事政事,那些欠条的实数,恐只有姨母清楚。只待姨母养好了病,宝钗自会将书信悉数送来,请姨母一一点过,必不会少。”
只有王夫人知道到底欠了多少,到底打了多少张白条。贾政若是现在杀妻,非得担惊受怕、一辈子不得安生。
王夫人果然没疯,得了宝钗的“明示”,立即抿紧了嘴巴,低头不敢看贾政的眼睛。
自古言夫荣妻贵,妻的债夫也得担着。想死了一了百了?这不是宝钗的处世之道,除了抄检大观园那夜被旺儿绑架时,宝钗自认从未想过死——那次“九死一生”,其实也得归咎于北静王的那条乌龙绊马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