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侍卫愣住,却听云涯又道:“不准与他泄露孤的身份。”云涯只穿着便服,应该不至于被人认出身份来。
林霁风正窝在偏厅跟萧若繁讨论各样药材的用量问题,等听说贾宝玉来踢馆,愣了也晚了,因为侍卫一脸苦相地告知,太子已经在“接见”了,还是微服的,明显就是套话啊!
林霁风抽抽嘴角,问萧若繁:“你觉得,太子会不会知道贾宝玉‘爱慕’我家妹子?”
“不必心存侥幸。”萧若繁叹气,又好笑,断定这会是一场好戏,可惜不能去听。云涯连他当初那点儿隐晦的心思都探了出来,怎么会不知道贾宝玉这桩。而且,萧若繁对自家小未婚妻那德行是一清二楚:“当年那位小公子冲撞过大公主,你觉得,她有可能不加油添醋?”
不等林霁风回答,阴森森的磨牙声儿便响起,正主来了:“景襄侯果然聪慧过人,本宫一向是小肚鸡肠,自然是早已加油添醋、煽风点火地提醒过太子,贾家那个小混账是个男女通吃的!”
萧若繁正在看药方,头也不抬:“公主谬赞,臣愧不敢当。”
弄月的磨牙声更甚,如果萧若繁手里没抓着一堆苦味药材,她就放猫过去,咬死他!
这俩打擂打的欢快,林霁风却是真担心:“别闹出人命啊!”虽然太子是个君子,可想想看之前穆茗那遭儿,英雄变狗熊,被竹子压得半死,差点破相毁容,颜面尽失名誉扫地还被撵出京城……怎么想都替那贾宝玉怵得慌啊!
不是在意贾宝玉的死活,而是在意这是婶婶的地方,黛玉又受了伤,别再来个触霉头的!
林霁风不知道是不是杞人忧天,但他还是当局者迷了,或者是贾宝玉对自家妹子的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以至于他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萧若繁改药方的笔锋忽然一歪,抬头,露出满眼的复杂:“公主刚刚说,那是……男女通吃?”
“是啊!”弄月重重点头,然后——脸儿绿得是郁郁葱葱,“糟了,云涯的相貌可是……”如果贾宝玉的某些德行跟穆芳楹一样的话,那可不得……真要出人命了啊!
由穆芳楹看脸相人引出的请婚的破事儿,云涯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哑巴亏,之所以没计较,最主要原因还是好男不跟女斗;可贾宝玉就算再娘炮,那也是个男的!
林霁风的脸都紫了,带着酱色儿,他不得认真考虑,要不要冒着抗旨以及惊驾的风险,冲进房里去将贾宝玉揪出来、不对,是救出来!
……
客房里,单纯善良的贾宝玉一遇这位俊秀非凡“林家远亲”,顿时亮了眼睛,所幸他真是一心挂记黛玉的伤势,并未露出轻薄的逾矩神色。只能说,四处留情是个毛病,但总算胜在情深意重,无意中已经逃过了一场让人心惊肉跳的死劫。
云涯被这“看脸便引为知己”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但因他没什么过分的动作,便也没往歪处想,只是噙着略显疏离的微笑,一句句套着消息,尤其是贾宝玉离京之后的事。
原来,元春临终命抱琴将宝玉、迎春、探春送出京城,几人原是想走水路去江南,可途径一个渡口之时,忽然听到岸上传来几句歌声,原来岸边有个癞头和尚,并着个一个跛足道人,边走边唱好不优哉游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得那几句歌,宝玉便如被摄了魂一般,痴痴傻傻跟了上去,也不知迎春和探春如何焦急怎样追赶……等再有神智时,已经走水路回到了京郊,听得岸边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宝玉”,宝玉这才惊醒过来,看过去,是秦钟跪在渡口哀哀叫着,已经声嘶力竭。
见他恢复神智,癞头和尚长叹一声“尘缘未断”,跛足道人接了一句“蠢物不自知”,而后便卷起了一阵乌风,天旋地转间,宝玉被重重扔在了渡口,再去看,和尚都道士都已经没了踪迹。
之后,贾宝玉便留在了京郊秦家药铺,身无分文,甚至连身份文书都没有,只得靠着秦钟养活。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尘缘未断,才不让他去做和尚~~
半梦半醒晨钟惊尘世半慧半毁暮鼓难醍醐(下)
贾宝玉的经历着实匪夷所思,云涯从小跟着甄太傅读圣贤书,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云翳那种牛鬼蛇神另说。可要说贾宝玉其人,就算全身都是毛病,也有两样好,一是单纯,二是真切,前者当然可以理解为好骗,后者又是好利用,合在一起,就是人傻面善、速来坑。
思及此,云涯不由想起一些往事。譬如贾贤妃,人都说那是野鸭子占了凤凰的窝,可归根结底,贤妃再作孽也不及皇帝陛下:假意抬举人家侄女来找反贼叔叔,还有比这更不地道的事儿?
……可观贾氏一族,除却贾敬,真是少有明白人。
却多有“妙人”,让人一见便觉得珍奇无比,譬如眼前满眼担忧几乎要溢出来的贾宝玉。
云涯细观贾宝玉神色,越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虽然玄乎了点儿……是中了拍花子的道儿?上了贼船溜一圈居然又下来了,也算稀罕,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云涯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一声焦急的问:“林妹妹到底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说了半天口都干了,贾宝玉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初衷是看林妹妹而不是与人侃山海经的……耗了半天居然一句都没问出来!
云涯皱眉,不着痕迹地避过贾宝玉抓过来的手,他一向不喜与人靠得太近:“林县主伤势不重,但需卧床静养。”
“幸好幸好,林妹妹是花神下凡,果然有仙气庇佑……”悬了半天的心,总算叫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