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沉吟许久,最后说,“如果你能劝动你妈,我就同意你去。”他这话音刚落,连王雪琴都难掩惊讶,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地位了?
尔豪更是愕然。陆振华星目微沉:“怎么,刚刚还说要抛头颅洒热血,若是连你妈都摆不平,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尔豪神色一敛,态度也变得严肃起来:“是,我会让妈同意的。”
陆振华和王雪琴嘴角同时带出一抹笑:“我等着。”不过那意味绝对是不同的。王雪琴是在想怎样拦着。
陆振华想的是,王雪琴是女人,又是为人母亲,关心则乱,到底是目光短浅了些,只想到让儿子安稳,却忘了尔豪是这一房唯一一个成年的男孩。陆家就指着他承继香火光耀门楣呢。
陆振华是有其他儿子,不说他们现在在哪成就如何,就是这么多年不在他眼前长大,跟陆振华的感情也是有限的。他怎么可能对尔豪不上心,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上心的儿子了。
只是以前尔豪找了那样一个普通的工作,又是风流爱玩的性子,陆振华也就认了。现在尔豪自己要上进,他就没有拦着的道理,男人总要出去闯一闯才能知道世界有多大,不然总被眼界局限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能有什么出息!
雪琴要护着儿子是天生的母性,如萍有一句话说对了,父母终不能护他一世周全,以后的路还要他自己走。
客厅里唱机里放起轻缓的音乐,梦萍抱着字典跑到角落里生闷气去了。尔豪开始了劝说雪琴的大计,陆振华看似对他们听而不闻,其时耳朵也支了起来。
在屋子里呆着有些闷,如萍便出门走走,正是黄昏时分,夏末的太阳已经散尽了余热,红艳的一轮挂在天际,仿佛舍不得人间,正一点点不情愿地慢慢下沉,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个天幕。
几块绿草坪也散发着浓浓的青草气味,今天刚有人修理过。墙角的那几盆茶花,也总是到黄昏才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来。如萍本来想去小公园走走,看到院中的景色变没有直奔大门,而是沿着平整的水泥小路,走了一圈,回到秋千旁。
秋千架是用藤条做的,没想到今年夏天它的上面还长出了几棵小嫩芽,更加生机动人起来。如萍在白色的秋千上坐了下来,脚尖撑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还记得那天陆父和尔豪刚装了秋千,梦萍竟然毅然决然地一屁股坐下,从此报废了一件她最心爱的裙子,如萍不禁轻笑出声。
前几天她才过了十九岁生日,不知道不觉间,她来这里足有一年了。她每日看看书下下厨种种花草,过的是悠闲的日子,一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细细盘点下来,她再不是孤家寡人,有父母兄妹,老师同学,还有了未婚夫。想要从这里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居家过日子,家庭成员的和睦最重要,她瞒着家里做的那些事,虽然欺瞒的负罪感,也是为了保证让这个家不分裂。
她不是善良无私的人,甚至称得上是自私,做那些事,除了和众人相处久了的亲情之外,说到底,她想让自己过太平日子。不和睦就没有太平。
雪琴的外遇如果曝光,她自己会让陆振华追杀不说,尔杰必定也不被容下。陆振华一向不是大善人,他对尔杰的宠爱是建立在自己儿子的基础上。帮别人养儿子这种事,会被他视做毕生的耻辱,而这个耻辱也会被他亲手解决掉。
尔杰不论是不是陆家的孩子,至少是如萍的亲弟弟,他们和雪琴的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东窗事发,她们家所有人,只要是王雪琴生的子女,怕是会受全部受到迁连。名声尽毁不算,到时候爹不疼娘不爱,身心都受到巨大打击。梦萍尔杰他们还小,正是定性的时候,性格上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坏影响。
而且,还有八房的那对淡薄的母女,她们表面上说不屑再和陆家有瓜葛。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种言不由衷的倔强罢了。如果陆振华肯去说句软话,傅文佩必然是会回来的。依萍那个人也只要被顺毛摸,比她妈妈还容易解决。
所以如萍更不能让这个本来就不稳固的家庭再被动摇,若有什么硬伤,一切都扼杀了就罢了,不被捉到的把柄就不是真正的把柄。
尔豪没有顺着她安排的路走,而是自己去选择了从军,这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他同时也让如萍欣慰。漫长的人生路中,他总要学会自己做选择,而且,就算他走错了跌倒了,不是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至少,她就可以在海外给他一片净土,做他坚强的后盾。如果尔豪能自己闯出一番事业,那当然最好不过。
对待依萍和李副官他们这些人,如萍没有使过坏也没有多么好,当他们真遇到困难时,她力量所及之处,不会吝啬帮忙,她觉得这样已经是尽了她的人道主义了。
虽然亲缘难得,也会分佳缘和孽缘不是,谁又能保证天下所有的姐妹都是情同手足呢,凡是大点的家族,异母的姐妹们相互攀比仇视的也不在少数。何况她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如萍正微微出神之际,秋千被从后面推了起来,这力度,如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尔豪等了一会儿,见如萍老僧入定地头也不回,对着她盈若碧柳的背影,他有些沮丧的声音说:“你倒是会躲闲,怎么不在房间里帮我说说话!”
如萍很破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少来!刚刚就为你说了一句,就把妈给得罪了,她至少三天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再陪着你在里面遭炮轰,我当真是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