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倒平静如常,尔豪念书不错,又很有女人缘,他以为他就是个文质彬彬的风流公子了。没想到,他还真做出了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随便说说:“你能有这种想法,说明你是真的长进了。不过,参军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何书桓那样,去个十天半月就会让你回来的地方。到时候只有集体,没有个人,要守纪律,服从命令,军令如山。你能做到吗?”
尔豪很坚定地说:“这些我都有仔细考虑过,从军后自然是一切服从上级。都说军队是最能改造人的地方,还能矫正些我的习惯,磨练心性。就算开始有什么不习惯,我也会努力克服的。我不是去玩,是想挣出一番事业出来。”
王雪琴很不甘心,挑着眉毛说:“不说别的,等你去赴了任,我们又远在国外,你连个后方的家都没有,官场和军队的关系又向来复杂,一切事情都要靠你自己解决,你长这么大根本没离开过家,那些烂摊子你能处理得好吗?”
尔豪失笑:“妈,我从军是想报效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跟人勾心斗角去的。虽然我们可能会长时间不见面,会思念你们,我若是放了假可以去看你们,再说,你们搬到哪,哪就是我家了。照顾好自己我也是绝对做得到的。”
王雪琴气哼哼地说:“你说得好听,一家人不在一起,那还是什么家,四分五裂的,我们怎么会走得安心,你这不是存心添乱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她撺掇你想办法留下来的?”
如萍喝着蜂蜜水,陷入了思考,尔豪这次做出的这个决定,跟她游说大家移民也许脱不开关系。梦萍他们还小可以继续上学。尔豪考虑的会更多,他今年已经二十四了,不再需要监护人,显然再去学校里读书也不太合适。
在上海也建立了他的自己的关系网,有朋友,有爱人。到国外却要一切从新开始,必然不如国内顺畅。是她想得得少了,只想着让家人远离马上要陷入战火的环境,却没有站在尔豪的角度去为他考虑。也难怪他要另辟蹊径。
不过上海一直以来,就像一个寒冬里的温室,这里面的人大多纸醉金迷,以为仗着外国人的面子,日本不敢公然的打过来,很少有人去观注外面,连报纸上也都是些避重就轻的鬼话。尔豪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又曾是花花大少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真的成长了。保家卫国这种事,以前真不是他考虑的。
尔豪苦笑道:“这你就冤枉方瑜了,这件事我从没跟她提起过,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王雪琴一听更气了:“你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到是理直气壮地来告诉我们!到底谁轻谁重,我真是白养你了!”
气氛僵持下来,抱着字典的梦萍瞪了尔豪一眼,坐到了雪琴身后,她有些气愤地说:“怪不得,当我们都忙翻了,你还不急不缓的,原来是早有预谋,已经想办法脱离了我们去。”
梦萍就觉得奇怪,相比于她们的兴奋劲儿,尔豪太从容了些,原来是留了后路的,跟本就不想和他们走!说着说着,梦萍的眼圈竟委屈得红了,有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他们这些有异母兄弟的孩子之间,比那些一夫一妻的家庭的感情都要深得多,因为的经历相同,遭遇相似,还有同站在一国的战略情谊。
尔豪这个家伙说走就走,看他的态度怕是谁也拦不住,梦萍真是又生气又委屈地急了起来。若是分别在上海和重庆,就算几年见不到面,兴许她也没这么大反应。可是以后他们要跨着国呀,中间还隔着一个太平洋呢。心里作用上就有些受不了,这个时代交通又不发达,不是几个小时的飞机就能到的,坐船最快也要一两个月。谁会没事做那么久的船来回跑,不怕海盗还怕海啸呢。
尔豪一看她这样,登时手忙脚乱,扯了块手帕上前去哄:“哎,梦萍你这是干嘛,可不许哭啊!”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这个丫头平时皮实着呢,从小厉害惯了,除了上次被几个混混惊吓,在如萍怀里哭了场大的,平时可是一个眼泪都不掉的。
到是如萍,以前可是个泪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天始,也看不到她掉泪了,变成一惯微笑的模样,唉,妹子们都长大了,尔豪对妹子们的眼泪可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呀。
王雪琴冷声道:“要是哭有用的话,我们母女几个每天给你哭一场,你就能放弃了吗?”
尔豪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妈!我知道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你心里难过,不过,我是不会改变决的。”
王雪琴用眼神示意如萍,你说!
与那两位相比,如萍就显得理智得多了,她放下一直托在手上的茶碗,轻轻说:“人生能得几回搏,以后要什么样的人生,尔豪有他自己的想法。爸妈不可能管我们一辈子。不如趁着现在年轻,不论是弯路还是直路,都试它一试,才不枉人世走一遭。
或许,尔豪真的是从军的那块料呢。都说虎父无犬子,爸爸是司令,我看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萍这话并不是真对尔豪有多大信心,当然信心还是有些的,多半在于试探陆振华的态度。他戎马一生,晚年时难道不想他的儿子继承衣钵吗?只要陆父有点这方面的想法,想必对尔豪就会大力支持的。
王雪琴没想到被摆了一道,狠狠地瞪了如萍一眼,让你向着着我说不是向着尔豪说,不是说母女连心吗,怎么这般没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