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豪推秋千的手一顿,垂头丧气地坐到她旁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如萍,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如萍睨他一眼,无视掉那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继续用脚尖着地,想把秋千荡起来,尔豪正认真地看着她。
一阵冷风吹过,如萍摸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你这么重,就不要和我坐在一起,藤条都快叫你压断啦!”
尔豪高大挺直的身体瞬间矮了下去半截,刚酝酿的底气跟着风吹云散了。
如萍心里哼哼地想,扔下一枚大炸弹,你跑一边听响儿去了,以为装可怜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哪有那么容易。
过了一会儿,就在尔豪以为如萍不打算开口的时候,她轻轻地说:“哥,不论我们家搬到了哪里,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不论你是功成名就,还是输得什么都不剩了,都随时欢迎你。”
如萍很少叫尔豪哥哥,之前不是动了气,就是开着玩笑的成份大,这一次叫得却无认真。尔豪心里一片柔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放心吧,”他揉揉她的头,“傻丫头,你哥没那脆弱,就算跌倒了也能爬起来,不会混得太惨的。”
混蛋!“不要揉我的头,”如萍瞪圆了眼睛,气哼哼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尔豪失笑,再用力揉了一下,呜,手感非常好,“只有小孩子才会强调这一点。”
如萍皱着眉头思考,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噢,看尔豪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欠扁样子,她才想起来,这是今天早上她义正言辞地教育了尔杰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回了自己身上。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大上海舞厅,在暗淡的光线中,客人们的心情总能不由地放松下来,歌女们的声音或柔媚或清亮,众人随歌起舞。这一片升平景象,真有那么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颓靡味道。
依萍连唱了几曲后,得到了如期的热列的掌声。她拍拍被高涨的气氛熏红的面颊,朝何书桓与秦五爷那桌走去,却正好看到过道边正冲着她眨眼的方瑜。
依萍向书桓那边挥了一下手,就快步走到方瑜这里,叽叽喳喳地说:“方瑜,你能来看我真是太惊喜了,我正好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方瑜的脸色稍稍有些苍白,不过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看不出来,她笑嗔了依萍一句:“我还怕面子不够,白玫瑰小姐会对我视而不见呢。看来你还算够意思,没有直接路过假装不认识。”
依萍被她逗笑,又想起什么四处看看。方瑜皱着眉头问:“你在找什么?”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尔豪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吗,他没有来?”
方瑜听她提起尔豪,脸上现出忧色,她垂头叹口气,有些自嘲地说:“唉,我现在他那里可不是最重要的,他在家里陪雪姨当孝子呢。其实我正为尔豪发愁,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大上海买醉了。”
自从依萍和书桓和好后,依萍每日忙着约会和上班,和方瑜几乎没怎么碰面,对彼此现状都不了解,方瑜便跟她说了尔豪要从军的事。
依萍对这事到是真挺惊讶的,“尔豪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只会哄女孩子的花花大少,一点真本事没有。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有魄力的时候,真要去从军啦?奇怪,书桓怎么没向我透露过,他瞒得可真够紧的。”
方瑜垂头丧气地说,“不是书桓瞒着你,他根本也不知道。就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尔豪这次是铁了心要走,谁都留不住的。而且他说他要去实现理想,我若是说得多,在中间拦着不让,他以后定会怨我的。放他走又舍不行,我真是难过极了。”
依萍皱起了眉毛:“那现在怎么办,你不就是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要娶你?我听说现在的军队里女孩子也有不少,他完全有向外发展的可能。你能为了他守身如玉,他能为你守着吗?都说本性难移,他那种风流性格,再谈一个女朋友也不稀奇。”
方瑜被说中了痛处,虽然尔豪跟她百般保证过了,可是她就是怕他移情别恋啊。两地相隔这么远,部队里通讯又不方便。这距离拉开了,不知道感情会不会也跟着拉开,方瑜异想天开地说:“要不,我也去报考军队试试?”依萍刚才不是说军队里也有女人,那她去也行吧,尔豪也没上军校,是后来自己考进去的。
依萍看看她,质疑地问:“你有什么特长,画画?学美术的去从军,难道让你去战场上坐下来画画,吸引敌人注意力吗?”这话很犀利,不过绝对是实话。
方瑜一脸的沮丧:“我也猜到不行,可是尔豪过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边总觉得不踏实,心里空落落的。”
依萍瞪大眼睛问:“你真陷下去啦?你让自己那么认真?难道尔豪走到哪儿,你都要跟到哪儿吗?他匆匆做出这个选择,而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就看得出他爱你不够深,不然哪舍得离开!”
方瑜有些生气地看了她一眼:“你有嘴说我,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怎么不问问,你对何书桓是不是认真的?前几天还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到是会说风凉话了。当我们没坠入爱河的时候,嘴上都能说得潇洒。真遇上了,就再舍得放手了!”
依萍也知道说错了话,怕真惹恼了方瑜,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方瑜看她的那个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补救道:“重庆也不算远,至少一年还能见上几次面,比去美国强多了,尔豪若是真的跟他们家人一起移民,我真的只有哭的份儿了。”这是安慰依萍也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