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褚匪一把将赵凉越按倒,然后扑抱上去,自己以身为盾护住他。随即,千枚箭镞携带巨大的气劲,化作最为锋利的冷雨,如网一般朝马车盖过来,周边近侍难以阻挡,很多人被数枚箭簇当场穿体暴毙。赵凉越还未来得及看清状况,就听到了利器穿刺入□□的声音,他能明显感觉到褚匪的身形跟着一颤,随后便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流到赵凉越胸膛上,血腥味立即弥漫开来。赵凉越的瞳孔刹那放大,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师兄?”“不要动。”褚匪将赵凉越按住,抱得更紧。随后,又是一阵箭簇。马车这边的情景很快被注意到,金颢和柚白带人回来,很快将隐在暗中的人找了出来。但谁也没想到,亲自带人射杀褚匪和赵凉越的,竟是南星。金颢和柚白与南星都是有过几面之缘,瞬间明白了经过,怒意滔天。“柚白!”马车内,赵凉越撕心裂肺,柚白赶过来掀开车帘,才发现褚匪满身都是血,触目惊心。赵凉越抱着怀里重伤的褚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思考,片刻后对柚白道:“往北和往东都是死路,直接再往西南去,如果能遇到池前辈,我们大抵才有生路!”金颢侧头也看到了褚匪的情况,赶紧让随行的军医去处理。马匹嘶鸣中,金颢带头开路,由近侍和部分精兵维护马车往西南疾行,柚白则带着剩下的精兵断后。马车内,赵凉越整个人都在发抖,军医也是满头冷汗。褚匪的嘴唇有些发白,身上疼痛难耐,但看着强压恐慌的赵凉越,他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将握住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待军医将褚匪体内的三枚箭镞取出来,迅速包扎后,对赵凉越拱手道:“赵大人,褚尚书伤势太重,属下只能稍作处理止住血,必需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进一步治疗,而且属下怀疑……”赵凉越忙问:“你怀疑什么?”军医颤了下音,回道:“属下怀疑箭镞上淬有慢性毒药。”宛若晴空降下雷殛,赵凉越觉得自己都要溺水窒息了。他低头看向靠在他肩上的褚匪,说不出话来,褚匪却是桃花眼一弯,对他露出个笑来。“夜渊想杀人,自然不会轻易让我活下去,但是,我想活下去的。”褚匪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虚弱,也带着极致的温柔,听着像是在轻声叹息,“溪鳞,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我竟然想活下去。”京都的夜,实在太冷了。少年的褚匪在旧案剧变中,手握刀刃斩杀了一个个忠诚良将,用自己故人旧友的血染红了自己的一身官袍,换得了朝堂中的一席之地。在他任职刑部尚书后的第一个春天,要陪驾先帝北上调查北营军粮案,临行的头一天,他早早归府,以拜别母亲。母亲像平日一样,固执地坐在石亭中,久久望着西南方向,无论他说什么,母亲根本不会抬头看他一眼,也从不回应他。待告别嘱托的话毕,他不舍地起身告退,走到院门时,忍不住回头看向石亭。母亲在事变中似乎是瞬间苍老,已然半头华发,容光不再,目光灰茫无神,她的周遭明明百花繁盛,但她却像是残秋的枯枝落叶,格格不入。他有多少次想告诉母亲真相,但是他知道不能。于是,那一面成了母子两的最后一面。褚匪回京时,是仲春二月,正桃花盛开的时节,整个京都都在娶妻嫁女。褚匪纵马行在喜庆的锣鼓喧天声中,偶然间看到卖桃花酥的小贩,他便买了好些。他记得母亲对桃花酥素来喜爱,以前老师和师父他们还在时,母亲总会和王夫人做好些送到几个府上,因此师父总跟同僚炫耀,说就算一辈子不取老婆,也自有美味酥饼,自有徒弟孝敬。桃花酥承载了很多美好的旧忆,褚匪想,母亲也许会尝上几口。于是,他难得地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来,纵马往家中赶去。然而,当褚匪踏入府门的那一刻,当看到伺候母亲的婢女满面悲怆地出现时,褚匪知道。他的最后一场幻梦,也该醒了。“怎么回事?”“老夫人她……她在大人走后的夜里,趁奴婢们不注意,自刎了。”沉默良久,褚匪又问:“可留下什么东西?”婢女颤微微地递过一封信,褚匪接过,看到请罪书三个字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母亲,坚行仁义之道的侠女,当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忘恩负义,坑害朝廷忠良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安心住在富丽堂皇的府邸,享受荣华富贵?